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台,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栀子花的香味,调和了房间里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袁芳睁开眼侧头望着白色的窗框,稍稍挪着视线,被床头柜一束漂亮的栀子花转移了注意力,眼睛闪了闪。
她印象中工作后的唐文在工作日向来是严谨自律,西装革履,头发丝都能丝毫不乱的那种,此刻的他却有了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她床前,摆弄着花瓶里的栀子花,嘴角抿着,鼻梁的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内敛。
袁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W市气候的原因,这里的栀子花出现在市场的总是比较早。
此刻,屏蔽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一股栀子花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香味中含着树叶的清香,带着雨后泥土的幽香,夹着早晨空气中的暗香。
这香味足以令人陶醉,令人回味。
袁芳又看了一眼栀子花,一大群绿叶把花朵簇拥着,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平添了对美好生活的祈盼和期待。
用唐文的话来说,已经在病房里待着了,一定要给自己很好的鼓励和心情,一瓶花就是最好的对自己心灵的呵护。
唐文扶了扶眼镜,转头看了袁芳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醒了!”
袁芳点点头。
唐文又接着转回眼神,继续将栀子花摆弄了另一个屹立的姿态,空气里是难得的安静。
好一会儿,唐文终于不再折腾栀子花,拍了拍手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手里的水珠,眼神微挑着说:“栀子花的花语是:逝世的青春,芳芳,过去了!你得长大了。”
唐文接着说道:“这世总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毫无留恋的散场,当然也会有突如其来的遇见和始料未及的欢喜,遇见错的人会消耗你,但你一定要记得成年人最可贵的自律在于及时止损,错一时可以,但不能错一辈子。痛了吗?”
袁芳看着屋顶,没有出声。
唐文轻笑一声:“人家不都在说嘛,痛就对了,痛才证明还活着!”
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芳芳,振作起来!”
“我,要跟你郑重地说声抱歉,我不该插手你的这些事太多!这些被我越弄越糟糕....不是我,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我后悔了!但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我自己!”唐文沉着声说道。
“他呢?”袁芳没应他,仅问了一句,又自嘲的笑了笑:“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入了心的,要想一时半刻从心口挖掉,总需要些时日。”
“你不想再见他,便不见!我给他找了事做!他不会再到你眼前晃,那个女人,我也不会放过她!”
“表哥,你别去沾染这些东西!你说我圣母也好,说我懦弱也好,如果我决定了要放下,这段时光哪怕结成了我心底的一块疤,但它也终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不怨恨谁,我不想你去为我勾心斗角,让谁谁谁不好过!真的,不用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姑姑姑父是把你培养的好,样样能干出色,可你这人啊,怎么就这么良善可欺呢?你这样的人,不被人欺负的死死的,那都是没天理的事情。”唐文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怒斥她。
袁芳也没跟他计较,撅着小嘴说:“表哥,我要吃东西了!我要快快地好起来!你能帮我安排转院吗?我想跟爸爸妈妈回家。”
“姑姑姑父知道吗?”唐文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太过于良善,所以总是被欺负的死死的小白兔,惹人疼爱,也惹人心痛,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呢?他....他怎么就那么难赞成她的活法,这活着,为什么这么憋屈?!
袁芳点点头。
“好!我们换间病房,你不是想要避开他吗?等你能出院的时候,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谢谢表哥!”
“你是要内疚死我吧!你个大笨蛋!大傻瓜!”唐文对着舔着笑脸的袁芳破口大骂。
唐文将保温桶里的鸡汤倒到碗里,摇着病床让袁芳半躺着,把温热的鸡汤端给她,看着她专注地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鸡汤,一幅喝完这汤,希望明天就能好的样子。
他不敢再看她,心里的内疚萦绕着……
在她发生意外最需要他这近在身前的表哥在身边,他却不能第一时间来到他们的身边,保护他们。
他插手她的事情那么多,到头来,结局糟糕的不得了,他愧对她,愧对她姑姑姑父这唯一的女儿。
他取下眼镜,大力地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
“你不会是内疚的哭了吧?”袁芳喝汤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文双手捂脸,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被你说对了!”
“表哥,我真的没有怪你!”袁芳正经地一再强调:“你信命吗?原来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命运有时就这样,喜欢造化弄人。我让它赢一回又怎样?我坚守着自己的心,过我自己的生活,也就无惧它的摆弄了。”
袁芳将汤碗放下,拉着唐文的袖子:“表哥,我可难过了,我不想还要反过来安慰你呀!”
“谁要你安慰了?”唐文放下手,瞪大着眼看她。
“还说没有呢?我现在就正做着安慰你的事情啊!”袁芳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明明她都已经那么伤心难过了,他还来给她添乱,不过,被他这样一岔,她的心情又奇妙的有了些转变。
“真是个很傻很天真的傻姑娘!”唐文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揉着她乌黑的长发,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这样的表妹,他怎么会不想对她好呢?
“啊~油~”袁芳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她刚喝完鸡汤,嘴还没来得及擦,这鸡汤里放了山茶油,油沫星子沾到他身的高定西装,还能救吗?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怎么就改不了这抠抠索索的臭毛病?从小到大,你这小金库也不少了吧,别人奋斗一辈子都不止你这些钱。对了,你在越秀小区的房子要卖了吗?到时候不是又一大笔钱,这房价高得离谱,你确定这时候卖了?你不想住,可以把它租出去。”
“哎哟,好痛!”
袁芳的一声惊呼把唐文气笑了:“你这痛感的反射弧怎么那么长?别打岔,跟你说认真的呢,总要为着以后打算。”
袁芳拧眉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伤心事伤心地,不想再踏入了。卖了吧!”
“好,我帮你着手,不会让你吃亏的。”
“到时候把钱转给我妈吧。他们两虽然有工资,足够养活自己,我想,可以让他们拿着这笔钱买辆房车,好好地享受生活,看看世界各地。如果我爷爷奶奶愿意,他们可以一起去。”
“那你呢!”
“我想,嗯,不告诉你!”袁芳转开头:“我还能再喝一碗汤吗?”
“行~”唐文赶紧起身,又给她倒了一碗汤。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汤,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想要把心底里最深的痛埋葬!她不能让家人担心,她要坚强,已经好好地跟过去告了别了,她剩下的就是振作起来,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
嵇崇川疲惫地拖着劳累了一天的身躯回到家,有人投诉他们公司的账目有问题,他跟同事们一整天都在处理这些事了,用焦头烂额来形容都不为过,本就不大的公司,要不是资金深厚,找了关系,应该已经瓦解了吧。
等他送走审计局的人,他撂下一大摊子还未理清的账目匆匆跑到医院,医生却说,袁芳已经出院了,原来的病房里,也住进了新的病人。
他把车开得飞快,敲响了她的家门,久久无人应声....
倚靠着她家暗红色的门,他抽着烟,流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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