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正如手上的动作停缓了,他看看信封,又看看杜天一,等着杜天一向他解释。
“这里面装的是靖王府门客遴选考试的出入帖。”杜天一递上信封,“尊使,属下入围了今年王府的门客遴选,只要顺利通过。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入王府,到那时,替尊使和王爷搭桥牵线易如反掌!”杜天一跪在欧阳正如脚下,声音有些颤抖。
欧阳正如收了暗器,拆开信封,确实是靖王府的出入帖,看来杜天一没说谎。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要是杜天一真能当上靖王的门口,那实现自己的计划就要容易许多,这个人确实还有利用的价值!
可慕成雪那边怎么应付呢?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发现了诗册里的秘密,找到了杜天一,该怎么办?
欧阳正如沉思良久,又把手伸向折扇。见次情景,杜天一急声说道:“尊使,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吧。我在王府那边,尊使在少主那边,只要我们合作,定能坐收渔利啊!”
欧阳正如盯着杜天一的眼睛,像要看穿他的内心。他不相信杜天一,但他相信自己。如今,他是少主在京城的代言人,就算慕成雪发现诗册的秘密也必须通过他才能告诉少主,那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
欧阳正如打定主意,拿起折扇,却把杜天一吓了个半死,他绝望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叫道:“尊使,尊使,饶命啊!饶命啊!”
真是个胆小鬼。欧阳正如把信封掷还给杜天一,“起来!你还确实有点用,这次就饶过你,自己机灵点,不会再有下次!”欧阳正如“噗”的都开折扇扇风降暑。
“是,谢尊使不杀之恩。”
“还不回去准备遴选,若是落选,我照样要你性命!”
“是,尊使说的是。”杜天一拾起字摊挂副,慌慌张张走出雅间。
金吾卫、刑部捕队最近加强了对银街的巡访和盘查,摘星楼作为整条街数一数二的茶楼是查访的重点,高峰的时候,摘星楼一天要接受官差们三次检查,人都喜欢自在和热闹,公差来的太勤快,茶客自然少了。平时热闹的茶楼,这阵子一下冷清不少,翠娘忍不住向慕成雪抱怨,说公差赶跑了喝茶的人,坏了生意,这月只怕要亏空。翠娘是老银街,也没见过这般阵势,她骂骂咧咧,要慕成雪找人在皇上面前,参一本。慕成雪只是笑笑,耐心地安慰她,要翠娘和底下的人配合检查,不要惹事。
慕成雪不怕官差检查,她倒是挺烦欧阳正如,巧得很,这阵他不怎么来了。前阵,慕成雪既要管理茶楼日常经营,又要烦心欧阳正如传达下来的少主任务,搞得身心俱疲,现在她乐得有大把空闲,可以缓解一下。
白天她把茶楼交给翠娘一个人,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梳妆台前,把别人送给自己的胭脂、花粉一瓶一瓶拿出来,依个擦拭。胭脂、花粉玩腻了,她又想起在王府、达官贵人家见到的那些女眷们漂亮的发式,于是拿起木梳,依葫芦画瓢,给自己梳一个。每次她欣赏镜中自己的扮相,都忍不住笑,但随后又马上收了笑容,卸了梳妆,变回原来的慕成雪。
当这些都玩腻后,慕成雪就静静地坐在房里看那本《杜天一诗集》。读诗已经成了她最喜欢的消遣,每日背两首,别有一番趣味,只可惜这本书太薄了,才十几天,她就看到最后一页。
书页上面是手写的四句诗,字迹清晰方正,都用标准正楷书写。
“王谢堂前几只燕,府门院内数株桑,有闲识得春风在,鬼差缚去亦无妨。”
慕成雪轻声读到。这是何意?四句话似诗非诗,似文非文,难道是杜天一随手题写几句?可这字迹又不像?
慕成雪又读了一遍,还是不名就里。
没想到压卷之作竟然如此草率。慕成雪悻悻地合上书页,随机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翻到书最后,额上渗出一颗一颗冷汗。
那是一首藏头诗,把每句话的头一个字连起来读便是“王府有鬼”。
杜天一是在给靖王报信!
慕成雪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三管家打得他吐血了,他还不离开,原来是这样,自己竟然还为了赶时间,施舍了他十两银子!
谢天谢地,这本诗册没有落在靖王手上,不然少主的计划只怕会流产,蝉也会面临危险,慕成雪舒了口气。
但她马上陷入恐慌,杜天一是谁?他后面还有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蝉”?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听了欧阳正如的命令后才知道“蝉”的存在。难道他们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慕成雪手里紧紧攥着诗册,在房间里来回度步。
会是靖王的卧底吗?如果是,那少主、欧阳正如和摘星楼就都暴露了!慕成雪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是靖王府派来的卧底,应该会事先约定好接头的地点和时间,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送错。想到这,慕成雪紧张的心情平缓了些,她支开窗户,看着街上来往入梭的人流,慢慢平复剧烈的心跳,让自己恢复冷静。
既然不是靖王府的卧底,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组织内部的叛徒,要么是六瓣梅的敌对势力,为了达成自己某种目的而向靖王报信。
慕成雪感到事态严重,当务之急,是要此事告知“蝉”。要告知“蝉”首先要告知少主,要告知少主首先要找到欧阳正如,偏偏这阵子,那位尊使影都见不到。
慕成雪现在迫切希望欧阳正如马上出现在听雨阁,但时间不等人,敌人已经采取了行动,必须立刻向“蝉”示警,让“蝉”暂时蛰伏,待整件事情查清后,再开始暗杀行动。
看来又要到靖王府去看望小王爷了。慕成雪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抽屉,取出王府出行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