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正如坐在江南烟雨酒楼的绿水桥雅间,酒桌上放着三碟小菜,外加一壶好酒,那把金刚砂折扇在他手中轻轻摇动。
昨日,他几乎同时收到了少主和杜天一的联络暗号。他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又骤起波澜。黑贴已经送到,少主这次唤他,十有八九是要有更深一步的行动,而杜天一逃过了慕成雪的抓捕,现在还主动联系他,他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呢?思来想去,欧阳正如更想见杜天一,他很好奇这个书呆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能逃出慕成雪的魔掌,少主那边晚一些再去吧。
欧阳正如怀着这样的心绪来到江南烟雨,他已经习惯了等待,这次,杜天一没有让他等太久。
呆了半柱香,门被人推开。杜天一说不上衣着华丽,但之前那身破长衫换了,新的,绸缎衣服。扎发髻的由竹棍变成了根漆簪,脸上也没有菜色。
“别来无恙啊,杜贤弟。”一想到为这个蠢货差点丢了命,欧阳正如说话就没好气。
“见过尊使!”杜天一双手作揖,礼数周到,但之前的敬畏荡然无存。
欧阳正如端起酒杯放在唇边,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杜天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尊使见笑。”杜天一没经过欧阳正如的同意就坐了下来。
“你竟然没事?”欧阳正如按住心里的火问道。
“是,没事。”杜天一把那天如何摆脱三人追捕的经过向欧阳正如一一讲来。
“啪啪啪”,听完杜天一的讲述,欧阳正如站起来朝杜天一鼓掌,“精彩,真精彩,想不到,真想不到。”
“尊使,过奖了。”杜天一面带微笑。
“杜贤弟,我让你帮我跟靖王牵线搭桥,你没忘吧。”欧阳正如脸色一变,抖开手中折扇。
杜天一这才稍微收敛得意,端起酒壶给欧阳正如斟满,“当然,尊使!靖王一到王府就提审我,我马上向靖王说明了来意,也将王府有鬼的消息告诉了靖王,靖王很高兴。”
若不是慕成雪提前送了黑贴,你那番胡话,谁信哪?
欧阳正如刚端起酒杯,回想起仙人府软骨散的事,放下酒杯笑笑,“嗯,我看出来了。牵线搭桥的事怎么样了?”
“尊使,我跟靖王说了。靖王说尊使随时可以来王府,只要我引荐。”
“你是说靖王让我去见他!?”欧阳正如顿了顿,拧紧眉头。
“对,尊使。事不宜迟,现在就跟我进府吧。”杜天一欣喜地建议。
“啪!”欧阳正如把酒杯往桌上一拍,训斥道:“杜天一,你是不是脑子不转了。让我进王府,万一被蝉看到,我在少主面前怎么办,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
欧阳正如一手揪住杜天一的脖子。
“尊使,那蝉又不,不一定认识你。”杜天一慌忙辩解。
“我是六瓣梅的极南信使,要为组织找买卖。我在兄弟姐妹面前抛头露面是常事,蝉很有可能见过我。所以,我才会找你这个刚入会的新手来帮我。”欧阳正如狠狠说道。
“那,尊使,下一步我该怎么办?”杜天一对欧阳正如的敬畏又回来了。
欧阳正如松开杜天一的脖子,杜天一大口大口地往肺部灌进空气。
“我不能进王府见靖王,如果靖王不愿出来,你就做我们的传声筒。”
“嗯,嗯”杜天一不住地点头。
“少出王府,慕成雪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欧阳正如狞笑道。
“是,是。那个,尊使,靖王问我,王府的卧底是谁?”杜天一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不知道,王府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
“啊,”杜天一面露难色,“靖王让我们查清卧底。”
“不是我们,是你。”欧阳正如笑着用折扇拍着杜天一的肩膀。
“尊使,可有什么线索?王府可有几百号人呢!”杜天一眼神有些慌。
“嗯。”欧阳正如用扇骨托住下巴,沉思良久,“靖王府有个小王爷叫赵煜轩,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王府何人不知啊。”
“留意他身边的人,蝉很可能潜伏在他身边。”欧阳正如表情严肃地看了杜天一一眼。
“在王府里机灵点,蝉可比慕成雪难对付多了。”欧阳正如双手拍拍杜天一的肩膀,然后走出了房间。
欧阳正如长舒一口气,杜天一终于打进了王府,成立靖王身边的人,接下来就可以和靖王一道一点一点地破坏六瓣梅的暗杀计划。只是,欧阳正如尚不清楚少主究竟要如何刺杀靖王,少主会跳过他,直接让蝉去执行刺杀吗?
那个蝉,自从唤醒后,一直都跟少主保持单线联系,这个担忧不无可能。欧阳正如手中的折扇一开一合,想不到还是只能指望杜天一,这次蝉在暗处,你还能逢凶化吉么。
欧阳正如出了烟雨江南,就在京城里四处闲逛,喝茶、饮酒、逛戏院。入夜之后,他开始向城外赶去,长生街离城中心太远,如果不早早出发,他怕少主久等。
一样的长生街,一样的破石狮子,一样的破院子。欧阳正如看到院里没人,松了口气,不想阴暗中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来了。”
欧阳正如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强作镇定状,与阴暗中的人对上暗号,果然是少主。
“你现在越来越拖沓了,极南信使。”少主从阴暗中走出,脸上戴着面具。
“属下不敢,路途遥远,请少主见谅。”欧阳正如单膝跪下,低下头,双手向少主一拱。
“不知少主唤属下前来有何要事?”欧阳正如仍然跪着。
少主在他周围来回踱步,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欧阳正如的膝盖贴在冰冷的破石板上又酸又麻。
“有一件事,很危险,你,愿意去吗?”少主突然开口。
“少主,属下做的哪件事不危险,少主只管吩咐。”
“你是怪我使唤得不对?”少主蹲下来,一手抬起欧阳正如的下巴,眼睛透过面具上的两个黑洞,注视欧阳正如的双目。
欧阳正如看着面具后的两点闪光,心里发毛,他再次低下头,“属下不敢,属下愿为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少主站起来,把一个黑包裹扔到欧阳正如面前,“去,把这个送给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