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当他为她递上那一张纸巾,他们之间的牵绊便已经开始了。
有那么个人,光是遇见就已经够幸运了。她有幸能遇上他,所以她愿意将一切美好的东西给他。春日的曦光,甜甜的橘子汽水,怀抱给他,等待给他,自己的满心欢喜和余生漫长都给他。
只要他愿意向自己走进一步,她便能毫不犹豫的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十几天的时间说长也确实是不短。黎辛她们迎来了九月的尾巴,十一的欢喜。
表白被拒的这十几天里,小姑娘也确实像自己所承诺的那样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愿。日日给叶清篱发早安,晚安。遇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会及时的分享给他。男生有时会回她一个嗯,有时就干脆不回。
方源她们忍不住想要劝她放弃,可是她这一次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碰一次壁还有第二次,碰一百次壁还有第一百零一次。
叶清篱自从那件事情后再也没在自习室露过面,黎辛常常复习累了,就看看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感受着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的光影。想象着他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袭白村衫还是那样的干净整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也还是那样的好看。
每当这时,她就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他发信息:今天阳光明媚,自习室也很安静,你还好吗?
或许是晚上,或许是第二天。那像是她自言自语的聊天界面才会多了一个嗯字。
大半年没有见着女儿了,黎妈妈打电话催着她十一回家一趟。
小姑娘只好订了三十号晚上的车票。
在阿彤她们的再三叮嘱下,她拖着箱子打了个的士来到火车站。候车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所以环境相对比较安静。
她看了眼腕表,离发车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遂寻了个位置安置下来。
想着这几天也不会回来,便在手机上给叶清篱发了条消息:十一七天假,我回家了。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黎辛的眼睛一亮,这是不是代表他愿意给自己回消息,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
等了好一会儿,眼睛瞅着屏幕都酸了,那个正在输入的字样忽而消失不见。
期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强烈。
她蔫了吧唧的抱着手机,坐在椅子上,想要再给对方发上一条消息,却不知从何说起。
车站的广播声响起:尊敬的乘客您好,通往云城的k19876列车即将到站,请做好准备,到入口处等候。
小姑娘瞟了一眼屏幕,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于是拉起行李箱向着检票口走去。
进了那一截车厢,她找到所在的位置,便倚在了靠背上。是真的感觉有些累了,生理心理的疲乏感阵阵向她袭来。
忽然,手里的手机一震动,屏幕亮了起来。是叶清篱打来的电话,她当即便接通了。
“你现在在火车上?”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男生的声音有些迟疑,“人多吗?”
小姑娘瞄了眼四周,回答道:“不多的。”
良久,对面的声音再度响起:“注意安全!”
她笑了笑,眼睛里流光溢彩,脸颊边梨涡浅浅。“我会的。”
有了叶清篱的嘱托,黎辛也愈发的谨慎起来。能不挪动便不挪动,时间的漫长,于她而言,不过是回想起二人所处的那些时光,轻轻松松便过去了。
列车抵达云城火车站后,黎爸爸早已经在那里等候着自家闺女了。
见小姑娘拖着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忙迎上前去,接过笨重的箱子。然后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着说:“大半年没见了,我家旺仔又泼实了一些。”
黎辛柔柔的笑了笑,也没有怪他毁坏了自己的发型。“我妈呢?”
黎爸爸朗声说道:“她正在家里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呢!”
真好啊!小姑娘边走边想。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若是再能把叶清篱拐进来,那便更好了。
她的想法,叶清篱自是不知,他此刻正抱着斑斑沉默的坐在桌前,看着小姑娘微信头像上那张明媚的笑脸。
刚死了一局游戏的大有看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我的叶哥诶,人小姑娘都大胆的告白了,不同意的是你吧。你说说,你自己将事情做成这个样子,现在又在这儿自怨自艾什么呢!”
叶清篱倪了他一眼,将斑斑丢进他的怀里。
大有连忙抱稳一脸迷茫的傻猫,“你轻点儿,你不心疼斑斑,我还心疼它呢!”
撸了一把它背上雪白色的毛发,再次开口道:“说真的,人小姑娘也不差。你这样拒绝人家,若是有一天,被别的狼叼走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叶清篱在一旁虽没吭声,却也听进去了。联想一下那种场景,他忽然觉得有些嫉妒能和她在一起的那人。小姑娘会对他笑,牵他的手,给他怀抱,温柔的亲吻着他。
而他,会在她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于连一份念想都不曾留下。
自己不想成为她的累赘,却又贪心的想要撷取她的一切。这是多么两难的一个抉择。
他暗暗的对自己说:叶清篱,你不能。
一个声音却从心底违和的冒了出来:你真当如此吗?错过了她,你今后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微信消息。小姑娘给他发了一张美食图片,附带一句话:今天晚上也要好好吃饭呀!
叶清篱垂下指尖,摸着屏幕上小姑娘的笑脸,心绪无比的复杂。
另一边,坐在餐桌前的黎辛看着消息发送成功,而后捻起一块儿黎妈妈夹在她碗里的排骨,细细的品尝。
“真好吃!”她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黎妈妈闻言,又从盘里夹了两块儿给她。“好吃你就多吃点儿,看看你这脸,在学校都瘦尖了,也不知道你平时都怎么吃的饭。”
听着这略带责怪的话语,小姑娘有些无奈,她也是一日三餐按时吃的,怎么就瘦成这样,她也不知道啊。
虽说好久没听到妈妈的念叨,她也挺怀念的。但是黎妈妈是越说越来劲,都开始怀疑她是要刻意减肥了。这一观念的维度有些危险啊,她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给黎爸爸。
男人一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黎妈妈现在可是家里的一把手,违反不得的。
小姑娘只好出言打断了她,“吗妈,你别瞎猜了!我这不是准备考研嘛,加上学习繁忙,压力有些大,便成了这个样子。”
“那可怎么办呐?”黎妈妈嘟囔着,“可不能学习没成先把身体搞坏了!”
黎辛给她夹了一筷子的小炒肉,开口道:“你别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黎妈妈倪了她一眼,“你这话我就不相信,说是有分寸,你有啥分寸啊?还不是快瘦成了一根棍。”
小姑娘笑嘻嘻的打趣道:“那可倒好,这不就是最近流传的骨感美嘛!”
“还骨感美呢!到时候生病了你求爷爷告奶奶,哭天喊地都没用。”黎妈妈没好气的说道。
“行行行,您可别再说了,这菜一会儿都凉了,吃了伤胃。”
黎爸爸笑着打圆场,“快吃吧,吃了我好去洗碗啊!楼下的老张还约了我去打球呢!”
“打什么球?”黎辛细细的嚼着酸甜可口的排骨,含含糊糊的问道。
黎妈妈看了对面的黎爸爸一眼,说道:“他最近迷上打高尔夫球了。一介粗人,也不知道从哪学的那么个爱好。就在楼下打打羽毛球多好,非要废那个钱。”
听到这话,黎爸爸不乐意了,虚张声势的开口道:“怎么就一介粗人了,年轻的时候,我可是军团里称得上有文化的人。”
“就你那文采,写封情诗都念不顺嘴,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黎妈妈毫不留情的扎心。
“你这女子……”黎爸爸学着京剧唱腔,被媳妇儿瞪了一眼,赶忙恢复了正常,嘟嘟囔囔着:“说不过你,我不说了,反正老张还等着我呢!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小姑娘在一旁笑看着两人之间的斗嘴,心里忽而涌上一股羡慕。依照叶清篱那个性格,想来应该不是这样的景象吧。
晚饭过后,黎妈妈切了一个果盘,端到正在看电视的女儿面前。“来,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小姑娘叉起一块儿橙子,一边吃着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她朝着电视方向努努嘴,开口说道:“公益节目,妈,你知道格桑花援助行动吧?就是我们学校举办的。”
听到这话,黎妈妈来了兴趣,“是吗?我得好好看看。”
电视屏幕上,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是如此的鲜明而冲击人心,令人震撼。
他们的衣着破旧,甚至有些不合体,但是脖子上系着的红领巾却是那样的耀眼,整齐端正。
他们琅琅的读书声,做游戏时的天真活泼,上学路上的艰难历程,都让这对母女的心灵受到极大的冲击。
当记者采访其中一个学生时,他眼神极为真挚的对着镜头说:“我知道,我们这里环境不好,这些老师们很辛苦。所以我们很爱他们,也很努力的学习,希望能够对得起他们的辛苦付出。没有他们,我们或许就像父辈一样,在这个大山里兢兢业业的面对着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永远也见识不了外面世界的广阔。”
这是一个年级稍大点的孩子,记者将镜头一转,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孩子,有什么话想对老师们说吗?”
她不停地捏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在记者的再三宽慰下,说出了一句话:“我希望老师们不要走,能一直留在这里,我会对他们很好很好的。”
这话看似是孩童的不懂事之言,却也是他们最直接的想法。支教的老师于他们而言,是知识的来源,是朋友,是亲人。
黎妈妈发出一声感慨:“这些孩子,真不容易啊!”
“妈……”坐在一旁的黎辛忽然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干啥?”
她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想申请去支教。”
黎妈妈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疯了,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去了我们怎么办?”
小姑娘挪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我又不是去那儿就不回来了!今年我会提前修完这学期的课程,留下三个月申请去那边支教。明年春天我就回来了。”
黎妈妈有些不解,“那你去那儿是为了什么?”
她想了想,而后说:“或许,只是想去真正的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