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大师师徒二人为感怀梁大先生祖上相助之恩,留下一卷密宗,全是风水玄学、堪舆相术、法术道法之类的。
梁大先生祖上由此沿袭了风水大师传承的密宗,已然将其精髓学为己用。梁氏一脉,代代相传,皆是风水玄学大师,占卜相命,远近闻名。
一直沿袭传承到了梁大先生这一代,而梁大先生早些年考取秀才,后继承祖上风水玄学、堪舆地理、占卜相命之术。
这便是从岑王和风水大师的传说,到梁氏一脉大风水先生的由来。
虽然这个传说,流落于民间,无从考证,甚至凌峰县的县志都并未记载,但是在民间却是口口相传。
凌峰县城那个山脉之巅,那个石溶洞依旧被称之为“啸天洞”。
或许,当年那个传说,岑王斩断了真正的龙脉,尽管凌峰县一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但在中国的版图上,倒也称不上风水宝地。
传说终归是传说,只是增添了梁大先生的传奇色彩。
张大蛮自小听着关于梁大先生的那些奇闻轶事,耳濡目染,让他对这位梁大先生充满了敬意,或者说,是梁大先生感到神秘。
譬如那些神乎其技的法术,那些风水宝地的堪舆,那些相命术数的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张大蛮从未有机缘亲眼目睹,要是能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飞丧”,比斗法术,那就让人信服了。
“大蛮,今年你啊,辰戌相冲,命理上称之为冲太岁,又有七煞、栏杆等凶星临命,意味着今年是非、伤病缠绕”梁大先生依照张大蛮的生辰演算,掐指推演。
继而他又开始占卜,焚香设坛,祭坛上摆着祭品,嘴里念念有词,念那些词文,张大蛮是一句都听不懂,但从梁大先生不断变幻着手诀,像是在奉请神明。
在石窠村,像梁大先生一类卜卦问神的“先生”,焚香设坛,凑请神明,都会有很多讲究,都有“软笔”撰写的书本,称之为“科文”或者“科本”,比如奉请神明的,便叫“敕令请神科文”,比如送神的,便叫“敕令送神科本”之类。
除了这些文字记载的科本、科文之外,还有一些符咒,也就是敕令符咒之类。
所以,像梁大先生之类的,多半是传承道教的,此外,道教这些符篆,需配以手诀。
而所谓手诀,就是通过双手十指变化,类似于手影戏那样的变换不同的手指交叉穿插,演绎出不动的手型,就是手诀。
每种手诀的功能效用又是全然不同的,例如:辟邪手诀,不言而喻,夜晚出门,经过类似于墓地等阴暗之地,为了镇压那些邪魅靠近,手捏辟邪手诀,妖邪鬼祟都是不敢靠近。
但是,梁大先生之流,又不完全是道教流派,又要充当佛教角色,譬如,人死后,需要超度诵念经文。
这时候,但凡需要诵念经文超度的“先生”,先是沐浴斋戒,焚香设坛,跪拜在祭坛之下,手持敲木鱼的小木槌,一边诵念经文,一边敲木鱼。
不过,没有像佛教和尚诵念经文有佛珠,但诵念经文需要计数,他们一律以一些简易的计数方法,比如:用玉米粒,或者取一截竹篾,诵念完一遍,便折断一截,这种类似原始部落结绳计数的方式。
在农村里,人死后,请“先生”超度,都是要诵念经文的,如果死者,是男性,则诵念金刚经如果死者,是女性,则诵念血盆经。
血盆经,即目连正教血盆经的简称。又名女人血盆经。
旧时在民间流传甚广,相传谓妇女生育过多,会触污神佛,死后下地狱,将在血盆池中受苦。若生前延僧诵此经,则可消灾受福。
这大概是对女性死者,超度之人诵念血盆经比较好的解释,至于男性死者,为何诵念金刚经,倒也不得而知。
但都是作为一种超度方式,愿死者死后往生极乐。
因此说,要说梁大先生之流“术士”,又绝非纯粹的道教传承,也不是纯粹的佛教传承。
只是,在如此偏僻的穷乡僻壤山村里,存在于这样的一种传统,并且是延续了很长、很长的历史。
究竟有多长的历史,就不得而知,至少张小蛮是不得而知。
不过,张小蛮对梁大先生这样的大风水先生,又是充满了好奇,自他来到家里,他就寸步不离,一直围在梁大先生的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梁大先生设下祭坛,焚香祷告。
晨曦,雨,淅沥沥,淅沥沥。
石窠村通往东柑村的山路,泥泞湿滑,雨点倾斜打在泥土上,冒起水花。
一辆中巴车停在东柑村的路口,簇拥着披着塑料胶纸戴着斗笠,或者撑着油纸伞,是送行的人。
今天是青石镇中学开学的日子,这一辆中巴车是附近石窠村、东柑村,西柑村唯一一辆运载客车,即便是下雨,几个村的学生以及父母,拥拥挤挤,担着行李,将行李塞满了中巴车的行李箱。
不多一会儿,载客19人的中巴车,已经满满当当,并且,只要有一个角落能够站人,都挤满了人。
说是载客19人,但在这样的偏远乡村,超载是常见的事儿。至少挤进来将近30人。
“坐好、抓稳了,准备开车咯!”司机在驾驶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喧闹的车厢内,学生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为了即将踏上新的求学路而欣喜。
那些送行的父母,一面照料着孩子,一面挤在车厢里,絮絮叨叨,攀谈起来。
“嘶嘶”
中巴车吐着烟气,司机关上了门,启动了车子,准备启程。
“司机,麻烦,等一下!”
一个声音叫喊了一声,车窗外,一位学生背着简单的背包,后面跟着帮着提着行李的父亲。
“小蛮!”
挤坐在车厢内的李大海,惊喜的叫了一声,忙着喊,“司机,等一下、等一下,我小蛮来了。”
“杨耀宗,小蛮来了!”李大海难掩心中的喜悦,又是朝着旁边正叽叽喳喳地讲话的杨耀宗喊了一声。
杨耀宗回过神,看向车窗外,司机打开了车门,张小蛮挤进了车厢内,对着车窗外的父亲张大蛮,挥了挥手,“爸,您回去吧,我自个儿去就好了。”
张大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叮嘱几句:“小蛮,去了学校,要认真读书,不要打架,不要违反学校纪律,记住咯!”
张小蛮咧嘴露出了笑容,此时,没有什么比他能继续上学,更令他兴奋,“老爹,你回去吧,我知道啦!”
张大蛮抖了抖身上的塑料胶纸,将斗笠拨了拨,能够将视线看见张小蛮。
张小蛮挤进车厢内,李大海、杨耀宗两人一拍座位,朝里挤了挤,留出一个屁股的位置,“小蛮,坐!挤挤!”
“李大海、杨耀宗,你俩约好一起去的?”
杨耀宗嘿嘿咧嘴笑道:“是啊,谁叫我们一个村的咧,都是去青石镇中学,这不一起有个伴,也没人敢欺负咱们。老大,你也忒不厚道了,一个假期,找你几次,你都说不读书了,怎么突然想通了?”
李大海也是同样的困惑,看着张小蛮。
张小蛮挤着坐下后,头仰靠在车靠背上,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这人,有时,衰一点,不见得就是黑暗到底,关键的时候,有贵人相助。”
“贵人?”
杨耀宗、李大海两人瞪圆了眼睛,不解。
张小蛮已经陷入了沉思,回想起了昨天夜里。
整个暑假,张小蛮几乎是在一种沮丧消沉中度过,因为别的同学都准备着继续读书,而他只能在家里帮着下地里干农活。
七月流火,将他晒得黝黑发亮,除了下地里干活,就是放牛羊。
他放牛羊的时候,疯狂地看书,将家里那些珍藏的书,一本一本地翻看。
甚至看到眼睛都红肿,他还以为自己会瞎了呢。
母亲秦琳既是心疼又是责备地劝他,“小蛮,你就别那么看书了,会看瞎的。”
张小蛮心里清楚,只有让自己陶醉在书中,遨游在书海中,才能暂时忘记他不能继续上学读书的事实。
尽管小升初考试,他考了年级第十,他却是清楚,那不是自己真实的水平。
或者,是自己有意考砸了。
因为这样,断了父母的念想,考得这么差,还读什么书。
可这一切并不能瞒得过张大蛮、秦琳,他们知道,张小蛮是块读书的料,可是,由于给小岚治病,家里负债累累,张小蛮是懂事,但是,他又不能将这种忧伤表现出来。
所以,他以书为伴,排遣心中的黯淡。
直到昨天夜里,第二天已经是青石镇中学开学的日子了。
李大海下午还找张小蛮,问他去不去读书,张小蛮揪心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读了,李大海,好好努力,将来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李大海悻悻然,感叹道:“小蛮,说好我们一起做学霸的,可你”
“没事,有时间,我去中学看你。”张小蛮释然地说。
夜里,张小蛮仰靠在枕头上,手里捧着曲波的林海雪原如痴如醉地看着,“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
这一段改扮土匪登上威虎山何等的豪情壮志。
想着自己的身世,即使重生归来,却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嘎吱!”
夜深了,门被人轻轻的推开,父亲张大蛮跻身进屋来,一进屋便朝着张小蛮的房间喊了一声:“小蛮,起来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去上学。”
张小蛮欣喜之余,翻身一骨碌爬起来,露出了笑容,但很快笑容又消失了。
有些难以置信地走出了房间,耷拉着脑袋,问了一声:“爸,怎么去读啊,家里没钱缴学杂费的。”
“是啊,他爸,你不是不知道,家里哪还有钱送小蛮上学呢!”旁边母亲秦琳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张大蛮蹲坐在火铺上,“今天做木工活儿的雇主,是我们本家大叔,他家里的儿子明天也要上学,他得知小蛮也刚好是六年级毕业,就问我怎么不回来送小蛮上学。”
“我告诉大叔,小蛮不读书了。谁知,大叔一通把我臭骂,说什么搞什么,听说小蛮读书成绩优异,小小年纪,不读书,能做什么。”
“我也无奈,告诉大叔说家里贫寒,没钱送小蛮读书了。大叔又把我骂一顿,说我不是在给他做木工活儿么,先把工钱预支给我,还借一些给我,要我务必将小蛮送去中学读书!”
颠簸的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崎岖行进。
通往青石镇的盘山公路,都是山路,既不是柏油路,也不是水泥路。
而是在那些山腰间凿开一条平整的山路,路面用泥土石子铺平,路面也比较狭大多数路段,几乎都是仅容中巴车型通过。
在一些地方会将路面铺宽,用于会车让车之用。
驾驶中巴车的司机,开车的技术可都是一流,否则,像这样的盘山公路,还超载,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在青石镇这样的喀斯特地貌,环境如此,又是贫穷落后的地方。又是这样一个车辆匮乏的时代,很多跑车的都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即使偶有交警上路检查,他们也早就做好了防范。
远远看到或者路上遇到别的车辆过来,都会互相打招呼,询问是否有交警上路执法。
一旦遇上交警上路执法,问在哪个位置?然后,当车行驶到了交警执法的路段,早早让一批人下车走路,而车上刚好之满座,车经过交警检查,没有超载,走过交警执法的路段,避开交警后再等着那些走路的人,再上车。
还有一些微型“面包车”,在遇上交警执法检查,先让一部分人下车,等着,司机先载着满座的人通过交警检查,行驶过一段路,再掉头,继续去将那一部分人载上车,与先前那一波乘客汇合。
由于车辆有限,即使,乘客心里有些怨言,但也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