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评分只是预选,只是为了向杭州城的大财主们展示花魁才艺风姿,便于老财主们热血撒钱,之后还要一连三日花街游行,吸纳民间小百姓更多零散钱财,凭借着无数银钱才能决出最终胜负。
蔡鞗对先造势、后吸金花魁争夺没兴趣,也欣赏不来大头巾们鼻孔喷血的美人,跟着前来应景,也是希望借助蔡卞名望,改善蔡府在杭州城的处境,但当他发现,所有人只是盯着身披薄纱搔首弄姿美人,察觉了平静下隐隐暗流,更加没了半分兴致,寻了个屎尿遁法宝,自己跑进后院逗蚂蚁,亲随孟费只按刀斜依在不远处木房……
“沙沙”声自后面传来,蔡鞗依然未有转身去看何人,神情关注正在为一块糕点相互惨烈厮杀的两群蚂蚁。
“呀!”
惊呼自后背传出,蔡鞗回头,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顾琴娘,不由一愣,随即又暗自摇头,依然蹲在地上,继续逗弄着蚂蚁,让两群厮杀的更加惨烈。
“五……五衙内……”
听着身后微颤、慌乱,蔡鞗用树枝戳了下糕点,说道:“救了个人,帮助无助弱女子,本少爷虽年幼,还是因自己英雄气概而暗自欣喜,可这打脸的也太快了些。老蔡太师名声不好,你能够如此年纪自赎自身,能当街售卖馕饼,当是极为高傲之人,为了自己清名,不愿入蔡府做个先生,本少爷可以理解,但言及本少爷当街调戏于你,这就有些过了吧?”
……
“当然,本少爷知道,并不是你操作的此事,你也没这么大的能耐,但你并未发声解释,本少爷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只是个局,你自赎自身是个局,当街售卖是局,刘秃子、刘七惹事是局……一切都是为了让本少爷入瓮的局?”
“可这又说不通,你三个月前自赎自身,本少爷三个月前卧床病重难治,时间虽契合,可本少爷只是蔡府稚子,几位兄长、侄儿皆大学士、进士、太学上舍学子,不设局他们却设局本少爷,好处、利益又在哪里?”
“想不明白……”
蔡鞗扔下树枝,站起身看着低头不语顾琴娘,细细打量怀抱古琴女子,突然发现,眼前女人竟真的很耐看,要比前院厅堂里的那些女人还要耐看、成熟……
“挺漂亮的,若本少爷年长十岁,或许真的当街调戏一番亦不一定。”
顾琴娘微蹲一礼,叹气道:“琴娘并未想着害了五衙内。”
蔡鞗一阵沉默,微微点头,叹气道:“世间有因便有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谁又能说了清楚?”
“第一世你为石子,她却为一张白纸,从落笔的一开始,你就注定为她死。”
“第二世你为老树,她也走到了此处,落叶飘下默默守护铺在这条轮回路。”
“第三世你为寒风,她化作了一盏灯,那一夜又到三更,远远望了她一生。”
“第四世你为桥梁……
……
“第七世你又为人,却看到了她的坟,在碑上你刻下痕,三百年后再相闻。”
“第八世你为诸侯,她却早已白了头,一人独坐这金楼,她却依然未回眸。”
……
“终于到了第十世,整整爱了她十次,这里写的每行字,只为了等这一日……”
“佛说你可还愿等?差一世就千年整。”
……
“你却望着她的背影回想九世的场景,你付出了这么多,她却一句话没说,再苦你都没退缩也从来没怕过风波,你笑到了痴狂,摸着自己的胸膛,把这人间的苦尽尝,她却不在你身旁……”
“心……终于变平淡……”
……
“佛说,再有一世,,你们便可相恋,白发满头……”
……
“呵呵……”
“君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十世轮回,十世佛前长跪,世上几人?”
“呵呵……”
蔡鞗转身走向挺身站立的孟费,看了眼紧握刀柄的西北汉子,咧嘴一笑。
“走了,十世太长,我等俗人哪有闲工夫等上十世。”
孟费抱拳道:“少爷说的是,十世……太长!”
“走了,姑娘好自为之。”
蔡鞗向后随意摆了摆手,继续回前厅遭罪,看着远去的身影,女人怀抱古琴矗立许久……
“十世轮回……”
……
十世轮回,太长,所有坚持、激情被消磨一空,坏人从来都不是天生就是个坏人,一次次失望,一次次逼迫,神灵亦会手染鲜血。
蔡鞗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去做,本就只当与自己无关的路人,又岂会过多在意?
“少爷,那女子究竟为了什么设计少爷?”
孟费突然开口,蔡鞗脚步一顿,仔细想了下……微微摇头。
“不知道,或许只是个误会,或许是他人随手为之,谁又知道呢。”
蔡鞗走在前,笑道:“换做正常人思维,一个六七岁稚子当街调戏妇人,本身就是个天大笑话,可杭州城内却传的有模有样,本身就有些问题,当然,这也与老蔡太师臭大街名声有关。”
“唉……”
“接下来,江南有的乱喽……”
蔡鞗背手摇头,看着颇为好笑,跟在后面的孟费却极为郑重,观察了这么多日,可不认为眼前只是个稚子小儿。
两人重回前厅,而评比分数也已出炉,毫无意外,翠云楼的凌香儿高居榜首,只是没想到,本已退出了花魁争霸的百花楼,竟也有人登榜,而且还成了花中榜眼,当他进入前厅时,董香儿便不顾他人目光,一手牵住他小手,笑意盈盈说着评选结果。
未经过苏氏同意,蔡鞗便给自己寻了个义姊董香儿,听着她的介绍,听着福建支援的美人吴姬竟成了榜眼,心下一阵无语。
儿子惹出“当街调戏妇人”之事,再加上稚子欲要开办学堂,蔡鞗可以理解苏氏为了减压而后退,也知道百花阁一定会对吴姬、董香儿进行补偿,而他认下了个义姊未尝没有补偿意思,只是他不明白,苏老太爷为何又要生生将吴姬推上榜眼?
一楼继续热血沸腾,一干文人士子却登上二楼,一个个“闭关”苦思冥想,写下各自诗词大作,为自己心动女神呐喊助威。
蔡鞗对此不置可否,与后世并无不同,想要大红大紫,若无几个御用文人摇旗呐喊造势,谁认识你是老几。
董香儿牵着他小手,真如相差了十余岁的姐弟两人,这也让人很是不自在,蔡鞗依然强忍着,并无任何异样。
两人正来到几位大佬休息房门前,正见苏瑞、王之璨和几名不认识士子站在门外。
“几位公子,为何站在门外?”蔡鞗象征性问了句。
苏瑞嘴角微翘,笑道:“鞗弟弟果然好艳福,杭州双艳,鞗弟弟独占其一。”
董香儿脸色一变,蔡鞗却伸手一指。
“掌嘴。”
众人一愣,孟费大步上前,一手提住苏瑞衣领,另一手毫不犹豫左右扇动。
“啪啪……”
“你……你干什么?”王之璨大惊。
张元干、邓肃、李侗三人大惊,忙要上前拉扯,蔡鞗摆了摆手,孟费猛然甩动手臂,把苏瑞整个提在半空,重重摔在地上。
“砰!”
蔡鞗冷眼看向一旁的四个士子,阴冷狠厉目光让人不敢上前。提了提衣襟,缓缓蹲下身子,一边轻拍打蒙了的苏瑞脸颊,一边用衣袖帮他擦拭口鼻鲜血,衣袖染满鲜血,艳红的让打开门查看的蔡卞等人心惊。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伦理五常之根,三表兄,蔡鞗虽只一六岁稚子,却也知晓什么是‘父父子子’,什么是道德伦理,香儿姐姐是鞗弟弟姐姐,论年岁,三表兄亦要抱拳躬身唤上一句姐姐,敢问三表兄,苏家乃杭州诗书礼仪之家,还是专门喜爱扒灰禽兽之门?三表兄能否为鞗弟弟解惑……”
“鞗儿,有些过了。”
苏臻神色剧变,蔡卞神色严肃。蔡鞗回头看向苏臻、蔡卞、唐恪、大画家李唐、吴姬……嘴角微微上翘。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老太爷您老莫怪,鞗儿年幼,你老就当是个屁,摆摆手挥散也就是了。”
蔡卞张了张嘴,想要训斥,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下一阵叹息,向阴沉着脸的苏臻拱手一礼。
“鞗儿顽劣、疏于教导,还望苏老太爷见谅……”
“哼!”
苏臻冷哼,正要开口,蔡鞗却转身欲要下楼。
“老太爷,鞗儿能当街调戏妇人,再多一项猖狂无礼也算不得什么,反正老蔡太师不死,天下也无人奈何得了他,杭州城更是奈何不得了鞗儿。”
“杭州希望要一个懂礼识节蔡家五衙内,鞗儿便给了杭州懂礼识节,杭州希望蔡家五衙内猖狂无行,鞗儿便让你们都难受!”
“老太爷还请放心,蔡家有这个实力!”
蔡鞗背着手,正要下楼,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正见绿桃还在犯傻呆愣,不由一阵头疼。
“还傻愣作甚?走了!”
“少爷……”
“多嘴!”
……
蔡鞗很是霸气,向同样呆住了董香儿示意,背着小手,一蹦一跳下了楼,过百紫绿袍子全呆愣愣看着一蹦一跳小儿出了翠云楼。
“这……这也太混账了……”
“谁说不是呢,竟如此羞辱娘家一门……”
“欸欸~苏家有无扒灰之事啊?”
“想来是有的,小五衙内可是苏家外孙,能不知道内情么……”
……
翠云楼纷纷扰扰,苏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头晕目眩摇摇晃晃欲要栽倒……
“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