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车轮旁,看着死不瞑目的魏直,双眼中的恼恨至死未散,李彦廷拿过木影递上来的剑,手起剑落,利落狠决间,魏直的脑袋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翻滚至李彦廷的脚边,不规则的血迹蜿蜒在地上,但李彦廷的面容并没有一丝动容,用手帕将剑上的污血擦拭干净,冷漠的扔在残缺的尸身上,随后同木影沉声道,
“寻个精美点的盒子,将头颅装起来,”李彦廷转过身,留下冷厉的背影,“邕王的人,自然要还给邕王。”
“王爷。”
还未至明娆所在的马车旁边,楚韫便在身后叫住了李彦廷,他回过头,看着楚韫有些凌乱的发丝以及发白的嘴唇,便知道他已经受了二十军棍,于是回过身子,问道:“何事?”
“属下多谢王爷搭救之恩,从此以后,属下唯王爷命是从。”楚韫拱手行着礼,朗声坚定。
李彦廷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可知,成为我的部下,以后将要需要面对什么风险?”
楚韫抬起头,决意道:“从王爷救下属下与清禾后,属下便下定决心跟在王爷左右,绝无怨言。”
李彦廷听到此处,走上前将楚韫扶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笑道:“叫木影给你上点药。”
楚韫一怔,随后重重点头。
李彦廷进到马车内时,明娆已经睡着。素白的小脸埋进被中,眉宇间尽是筋疲力竭后的惬意安详,平稳的呼吸下,李彦廷轻声进去,将锦被裹紧了些。额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红肿,许是她方才跳下楼时磕到的,抱她进车时还未曾出现,此刻竟是在白净的脸上显得十分明显,李彦廷看到此处心疼的用指腹微微轻揉。
明娆这一天太过于疲累,又因摄入了**香,在房间时担心李彦廷,又忧心局势遂不敢睡着,直到此刻进了马车,脚伤敷上了清凉消肿的药后,她终于抵挡不住浓浓的困意,沉沉的睡下,便是李彦廷动作再大些,也断然不会吵醒她。但李彦廷哪舍得用重半分,悠着力,将红肿按摩散开后,方才停手,看着身侧裹成一团的娇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你才嫁给我,便叫你经历了这些,”李彦廷低声喃喃,心疼道,“明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额上落下温柔一吻,李彦廷和衣躺在明娆身边,共候即将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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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
自李彦廷西行北疆,李怀安比往日勤勉了多,早朝每每第一个到达庭内等候,散朝后也不曾离开,而是与同僚老臣探讨国事,夜幕降临再回府。因着高贵妃的事,邕王免不了受连带之责,但近些天来的安分守己与勤勉上进,倒是叫他的名声较往日还要褒奖上几分。
苏甯更是安分守己,在府中以安胎为由,拒绝了一切贵族女眷妇人的邀请,深居简出,但也叫人挑不出毛病。
这日,府中的侍卫接过了一个精美锦盒,照例呈给邕王妃。
苏甯现已怀胎八月,肚圆而尖,但身量依旧单薄,从背影看,竟是瞧不出怀孕的模样,她听闻消息,懒懒的从寝阁走进厅堂,坐定后手一摆,贴身的丫鬟便将锦盒呈了上来。
“许又是请您赴宴的。”丫鬟边走边猜测道。
苏甯神色平常,虽是小门小户,但这些日子的邕王妃当下来,应付这些场面倒也得心应手,不禁轻声回道:“锦盒模样倒是精致,这物什不小,与平日的不甚一样。”
说着打开了锦盒,未有任何预兆的只那打开的一瞬,便叫她僵住了身体,瞪大了眸子,再难以言语。
那盒子里正是魏直的头颅,死不瞑目的眦裂血眸在精美的锦盒里更添可怖。
一旁的丫鬟见苏甯神色有异,遂上前询问,
“王妃······”
还未说完,边见苏甯猛地将锦盒合上,啪的一声响,丫鬟不敢再动。
苏甯尽力稳住身形,嘴唇抖动半响,艰难说道,
“此物······不准任何人打开。”
说话间,忽的用手覆住肚子,滑坐在地上,嘴角哆嗦着流着冷汗,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看这情形,竟是有早产之召,连忙唤人去寻稳婆。
一时间府中方寸大乱,丫鬟婆子乱作一团,苏甯咬着唇,艰难的吐着字:“关上府门。”
而后抓着婆子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快去叫王爷回府······”
催生婆具已到府,苏甯早已满头是汗,早产又受了惊吓,这一胎生的颇为凶险,等夜幕降临,李怀安终于赶到府中。
“王妃为何会急产!”
李怀安提着苏甯贴身丫鬟的衣领,目露狠决。
那丫鬟呜咽的哭出声来,辩解道:“本来王妃今日好好的,上午的平安脉也请过了,并无异常,”随后抹了把眼泪,复又回道,“就在午间时分,王妃收到一锦盒,看到锦盒后便开始腹痛难忍。”
李怀安紧皱眉头,厉声问道:“什么锦盒!”
“是外面的人呈上来的,说是贺礼,这几个月贺礼不断,您说过全权交由王妃处理,所以这次便也直接呈给王妃了。”
李怀安略一思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问道:“那锦盒现下在何处?”
“王妃嘱咐不许旁人打开,便一直放在厅内桌上。”
李怀安听闻,松开丫鬟衣领,步履匆匆朝厅内走去,看到那锦盒在烛影绰绰的摇曳下,映出诡异的色彩。他走至身边,双手在掀起盖子时稍一犹豫后,便不做停留,猛地将盖子掀起。
并无焦距的瞳孔充血尽裂,整颗头颅染上了诡异的暗红色,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旧被骇得后退两步。
犹记得魏直临去时曾信誓旦旦的跪在他面前,说道:“属下定不辱名,将李彦廷射杀于箭下!”
但未曾想到,再次见到,却是如此场景。
李怀安一掌重击于桌台之上,胸内气息上涌,咬紧牙关,“李彦廷!”从唇齿中压抑着溢出这三个字。
“王妃生了!王爷,王妃生了!”
李怀安听着突如其来的报喜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敛去情绪,而后将盖子轻轻盖上。
“恭喜王爷,喜得麟儿!”
身后的下人们此起彼伏的说着吉祥话,李怀安转过身朝着产房走去,还未离近便听见苏甯凄厉的哭喊声从房内传来。李怀安不顾婆子们的阻拦,推门进了房间。
“甯儿!”
只见苏甯发髻湿乱,湿法贴在鬓边,怀中抱着一团,见着李怀安便像见着了救命稻草,挣扎着便要下地,李怀爱连忙扶住她,安抚着问道:“甯儿,怎么了?”
“王爷,”苏甯看着怀中小儿,急切道,“他从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哭过,孩子······孩子会不会······”
李怀安只见孩子紧闭着眼,吸吮着小手,瘦弱一团着实可怜,随即冷目的看向周遭的稳婆。
稳婆们惊恐的跪下解释道:“王妃这一胎是早产,又是急产,胎儿过小,所以哭声轻微。”
李怀安听闻,将孩子小心的从苏甯怀中接过,感受着那鸿毛般的重量与细微的呼吸,心中柔软,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对苏甯安慰道:“放心,皇儿无碍,本王会让奶娘将他喂得白白胖胖的,甯儿,你放心。”
“王爷,”苏甯虚弱道,“我将亲自哺乳皇儿,好弥补对他早产的亏欠。”
李怀安听闻,挥手让稳婆都退下,刚想说话,苏甯便抢在他的前面说到:“不怪王爷,王爷无须自责。”
“您只管做您的大事,我只希望您平安。”
李怀安心中顿击,而后将她揽入怀中:“甯儿,得你一人,实乃本王有幸。”
邕王妃产下一子的消息传遍宁都,这是宁王朝的长孙,虽然生母仅是侧妃,但邕王依旧设宴款待众人,皇帝也赏赐颇多,终是热闹了几回。
因为高贵妃失了势,朝中局势不太明朗,却因为皇长孙的出生,朝中局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就在宁都热闹庆祝时,李彦廷一行人终于到了北疆境内。
明娆这几日脚伤已然大好,消了肿,只是留下一条小疤。李彦廷心疼的翻看半响,终是明娆红着脸,用力将脚伸回。
“你救我受了一条疤,我因为你也有了一条疤,咱们扯平了。”明娆笑道,“不过你的疤比我这大些、疼些,所以我也不算吃亏。”
李彦廷看着她此刻娇俏可爱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他知晓明娆如是说是怕他愧疚,但他想起那天的冲天火光,还是会心悸。现下一条疤痕就能叫他失控,如若是······想到这,他不敢在想,心头的阴鸷挥之不去,随即执起车帘。
北疆的围墙在晨雾中逐渐显露,于是他看向明娆笑道:“颦儿想不想与我一同策马。”
明娆眼睛一亮,立刻应了。二人携手下了马车,木影将李彦廷的马牵来,棕红的骏马透着轩昂,李彦廷将明娆抱上马去,随后一跃而上,双腿一夹马肚,骏马嘶鸣着朝前奔去,留下无垠草地一串马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