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皎皎起身下榻，没有看见墨书，却看见那小老头还是在外面站着。

不知扭头看到了什么，让老头从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立刻变的精神起来，还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模样端庄的小生。

皎皎顺着老头的眼神看过去，是山神端着一些甜食糕点来了。皎皎掩面一笑，原来北土地欢喜于山神。

土地连忙上去相迎，顺手接过山神手里的食盒，帮着送进屋里。

“北地大旱，太子殿下今日去寻龙王，殿下说，待太子妃吃完这些，他也就回来了。”

山神说话的时候，北土地的眼神全在她的身上，不过只有说到大旱二字的时候，山神才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北土地。

“我们坐下一起吃吧。”

北土地见山神坐下了，他也一同坐下，挑了一个清秀可爱的小点心，双手奉上。

山神一眼不瞧，自己拿起一个放入口中，北土地就那样举了半天，然后自取笑道：“想是我拿的这个脏了，自己吃，自己吃。哈哈。”

北土地将它一口吞入，在嘴里仔细地品尝，又做出像是吃了六界珍馐一般感动的表情，赞不绝口，说了好几句赞美山神的话。

比如什么，“只有山神才有这一双巧手，才做得出这样的美味。”“山神不仅温柔贤惠，还做得一手好糕点。”“这吃食，就是神界的食神大人，也做不出啊！”

就连皎皎也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这味道…怎么熟悉的很…

“这是太子殿下做的。”山神一句话，让北土地手中的点心从空中一下就掉到了桌子上。

皎皎看北土地拾起桌上的点心又收起脸上尴尬的笑容，想打个圆场。

“都好，都好，都是一样的。”

此时，墨书从外面回来了，看见土地居然还坐在这里高兴的吃着他做的吃食，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在这里？还不去领罚？”墨书走到土地的身后。

土地赶忙起身，将手中剩余的糕点扔到嘴里，一口吞下，缩着身子，又变回了白头发的老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站着。

“殿下先答应我，那我再多受几年的罚都可以。”

“你敢威胁我？”

“小仙并非是威胁太子殿下，只是，只是真心希望太子殿下可以成全小仙。”

“行了，你先出去吧。”

北土地委委屈屈的出了门，墨书坐到皎皎身边，拿了一个红豆牛乳酥给她。记得小时候他送来的，就是这红豆牛乳酥。

“他如此深情，不知山神怎么想？”

“在下一心修道，并无心男女之意。”

“所以便利用北土地对你的仰慕之情，胁迫他将仙位让给你，还幻化成神界使者的模样，假传旨意，让北地饱受干旱之苦。”

山神压下心中的不安，“殿下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皎皎咬了一口红豆牛乳酥，山神二字中虽然带着一个神字，却不是神位，只算得上一个小仙，仙阶比土地的还要低。如此看来，是山神一心求前程，又刚好遇上了一心向她的北土地，就利用了土地的情意。

只是不知山神为何要这么急切的成神呢？是因为修行太苦太慢？皎皎想着。

“从前是妖王身边的亲信吧？”墨书这一句，让山神终是乱了方寸。“不过妖王居然放任你出了妖界，还成了个小仙，没杀了你，也是一大奇事。”

山神从凳上跪倒在地。

“种种罪行，你可知会被作何处罚？”

“求殿下不要将我在仙册上除名，渡瑶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可知你害了多少生灵？！桩桩件件，你可有做仙的资格？”

皎皎很少见到墨书真的动怒，不过还是应该搞清楚源由，才好替她求情。“你这么做是为何？”

山神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痴笑一场，笑得让人生怜。

“为何？即是如此，好。我告诉你们为何，为了太子殿下！我是为了太子殿下！！”

皎皎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糕点。

她瞧向窗外，这些话是嘶吼出来的，门外的人也听见了，不过背着身，看不见他的面容，只看到他抬起手，用袖口在脸上扒拉两下，接着转过身，偷偷站在门口处，看着地上可怜的人儿。很明显，老头的眼睛红了。

“自从那日我在妖王身边见了你，虽你并未看我一眼，可我已经心生爱慕之意，我自知身份与你是天壤之别，所以我逃出妖界，背叛了王上，就为了成仙成神，能配得上你。”

皎皎心里发闷，起身要走。她在心里怨道，没想到，这些事竟是因为墨书这至高无上的魅力牵引出来的。

皎皎出了门，走出一段路，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太子殿下，神界的太子殿下，往后要同你一处，不知该饮下多少缸醋。”皎皎嘟嘟喃喃的说道。

“用不了几缸，几次就够了，至少能让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墨书从背后抱住皎皎，轻声安慰道。

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因为话被听到，皎皎臊红了脸。

“走吧。回宫。”

“那她呢？”

“除了仙籍，驱回妖界。”

“如此绝情？那该可怜北土地了。”

“神仙怎么能和妖魔在一处？不然处罚得重些，留下仙籍，说不定往后你还能在神界看到她呢。”

“走，回宫。”

神仙怎么能和妖魔在一起呢？鲛族早就脱离了妖界，这让皎皎此刻感到些许欣慰。

茅屋小院内，老头变作小生模样，进屋扶起地上的人，那人推开他，落魄的朝外面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背着他道了一句：“对不起。”

话说完，渡瑶就消失不见，从此北方山上，再不见一个样貌高洁的女山神。

一阵大雨过后，白发老头站在一路白灯做引的小路上，看着那颗松树，松树依旧挺拔，树下再无旺盛的香火。

老头蹲了下来，变成小生，没有片刻，又变回白发老头的模样。他轻笑一声道：“没有你，这皮囊有什么好的。”

北方土地为四方土地之首，一向治理有方，那日他初次换了面孔去见渡瑶，却见暮色下，她变幻成神界使者的模样，他跟随她到了龙宫，目睹一切以后，又偷偷回了北山。

土地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渡瑶。隔了几日后，仙界每日都要收到不少奏书，皆是出自一人之手，请辞去北山土地一职，并极力推荐渡瑶接替。

仙界总以理由不够充分打回，无奈北土地只得直接上奏到神界，加上那几日大旱，北地流民四起，惹怒了其他三方的土地，那封联名奏本才到了墨书的手中。

可怜北土地一往情深，却不能再见佳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