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脚步轻盈，但面上渗人。

她目光锁定赖伯生，走近，暧昧地把手抚向后者的腰，猛地暗中使劲，那痛感一触即发。“这里感觉怎么样？”

赖伯生看起来却云淡风轻。

“......”她把自己的手附上去，直视白羊那得意的双眼，进而用力往旁边拂去。

“你以为这点伎俩没人知道？”自己本来并未想过要揭穿眼前的人拙劣的演技，可是看来是不太顾死活了。

“想死有很多种方法，我很遗憾你连有人想留你一命都看不出。”

赖伯生说完转身离去，不愿给她多余的一眼，只剩身后的人滞在原地。

她完全可以给对方留下脸面，完全可以在自己差点见了阎王的情况下原谅对方的一时头昏。但她不允许还有其他的威胁。

白羊果然一改之前那癫傻模样，与赖伯生同出同进，她的一切行为依然纳入后者的监视范围。

出门前，赖伯生打理事情，确认对方陷入昏迷才放心离去。

这被人抛在脑后好几天的B计划直到这些天才开始正式施行，昌进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醉生梦死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头疼地带着一群愣头小子行动。

为避免引人注目，大家都是分开行动，口号就两个字：对话。

他们需要在不经意间和陌生人讲起自己所恰巧了解到的一个好的组织，形式不定，总之要达到宣传的效果。这个概念相当于广告，由三云首先提出，实际相当于另外一种形式的传销。

“这次行动，会有人监视我们，为的是保证任务完成质量。”三云严肃认真地交代注意事项。

肖书很佩服这些人贩子一点，就是什么都能说的正正经经，有理有据。

真正到了大街上时，没人看得见所说的监视者。

肖书自是装模作样，一不小心晃到了嘈杂的农贸市场，视野里走近一个面色寡淡的女人，后面紧紧跟着一个四岁模样的小女孩，女人似乎肚里又怀了个小孩，走得十分小心。

她艰难地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烂菜叶，小孩见了，连忙说：“奶奶说不能再吃这个了，不然会对弟弟不好。”她昂着头，指指女人鼓起来的肚皮。

“不要听奶奶的，这个还可以吃，不吃就浪费了。”

女人的手是那么的粗糙，眼神是如此无望，气若游丝般回应孩子的天真。而后一大一小的两人消失在人群中。

这只是最平凡的一对人影，还有数不清的无依无靠的人，他们比这些人更可怜，却没人施舍善良。

“发什么呆？走啊，找目标。”大强推推他，肖书撇了一眼，没有理他，顾自往前走，却没想迎面撞到一个男人，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紧接着听到前面有人在哭喊。

待他看清，发现那声嘶力竭的女人正是刚刚那位，旁边聚着些冷眼旁观的人。

“抢小孩了，救命啊！”

听到抢小孩，肖书下意识就去追，这种无来由的正义感的火焰在这一瞬间烧得正旺。

那男人对逃跑的路线十分熟稔，肖书吃力地追对方，却还是差了点功夫。

有好事者还在议论，听过抢钱包的，拐卖小孩儿的，抢小孩的还是听得少，待他们议论完，那罪魁祸首早就不见了踪影。

“发生什么了？”赖伯生赶来的时候，肖书还在大喘着气儿。

“你怎么来了？！”

“啊？......我，就是......”她突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完全可以不出来的，刚刚她正在一家小餐馆暗中观察，其实无事可做，恰巧就撞见肖书追这一个人，自己的两条腿行动得比大脑还快，一不小心就跟到这儿了。

“你身体完全好了吗？”肖书语气中有明显的关切，让对方心里一暖。

“好了......”不说还好，一提还真是有些隐隐作痛呢。

“刚刚有个抢小孩的人。”

“啊？”

“嗯......我让他逃走了......”少年透着失望，其实自己本质不就是人贩子集团么？没有区别。

赖伯生一时不好作何反应，人贩子去抓抢小孩的？

“其实很多余吧，我根本没有脸去抓。”肖书无奈地笑，捂着发闷的胸口，那模样让看到的人也感同身受。

“没有多余。”赖伯生轻声说，“一切都不会多余。”

“只是这世上需要见义勇为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的。”

赖伯生很少安慰人，心里觉着有些别扭。肖书抬头认真看着她，从知道对方就是当时那个冷牢里与自己一起熬过黑暗的人，心里那股酸意涌上鼻头。

她果真就是那个人，所以......那个女孩不该是由李撒这样的人摆布的人。他们天生就该是那些有能力见义勇为的人。

“我想见义勇为是种责任，而不是种能力。”

所以他要离开这里，更要眼前的人和自己一起。

“......或许吧！”赖伯生并不是很纠结这个概念，眼下最要紧的是那些暗中监视他们的人吧！

“快点行动吧，否则后果很严重哟!”她忽地调皮地靠近对方，小声在耳边擦过这一句话，惹得对方乱了心跳。

街上川流不息，沉浸在刚才的怦然中，两个人刚分开，谁会注意到有辆车有预谋地朝他们开来，似乎一切都安排地刚刚好。

“让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肖书，那车盯准赖伯生，朝她开去。少年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处境，只不顾一切地将女孩揽入怀里，两个人与车辆巧妙地擦肩而过。

赖伯生在这一瞬完全是恛惶无措，身体止不住颤抖。

驾驶大车的人掩护性很好，肖书这时顾不得那么多，只拉着她往大车反方向奔走。

少年刚刚在地上被擦伤，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了一条无路可走的小巷，转身却见迎面走来好些人，

“怎么？刚刚那是谁？”一不认识的男人拦着他们说。

“你们是谁？”少年警惕着来人。

“我们是C77团队的人，和昌进联系接应。”对方说的有模有样，却让人有些不敢轻易相信，肖书把看上去丢了魂的赖伯生护在身后。

果然，其中有些人按捺不住露出了本性，正悄悄拿出刀子。

“有什么证明吗？”肖书昂头挺胸，丝毫不怵对方。

“你要什么证明？”对方嘲讽，“把那个女孩交给我们吧！”

赖伯生微颤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少年握紧了自己的手，那胳膊上有明显的擦伤。

肖书现在可以说是手无寸铁，如果是赤手空拳是逃不出这些人的手的，可是这些男人似乎并不是太凶悍老道的杀手。他脑子里急速运转，还在想怎么带着赖伯生突破的时候，就只觉女孩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

赖伯生在这一刻倾身上前，自然地掏出一把枪对着那些走近的人。男人们猛地刹住脚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场面。

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居然从一个少年身后掏出一把假模假样的枪来。那些人暗自打量猜测是不是真枪，女孩的持枪姿势以及冰冷阴沉的视线确实让人舌桥不下。

但是一个小女孩能有真枪？

他们不以为然地逼近，却只见女孩平滑缓慢地扣了扳机，架势倒是出来了，互相犹豫着看了一眼，不约而同亮出刀子。

死亡的气息近在眼前，随着一声枪响，不知深浅的人总要受到该有的惩罚。

是真枪！可惜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已经跪倒在地。

“想死还可以再近点!”女孩说话声很稳，除了那个被她紧紧抓住手心的人知道她身体依然在颤抖。

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了，眼前的两个人确实不容小觑了。难怪之前的大车都没能伤到他们。

“谁派你们来的？”赖伯生底气十足地问道。

男人们商量着要不跑路吧，等会儿被人一枪给打死了，几个人没有回答她，倒是拉着那腿受伤的人跑的比谁都快。

直到那些人的身影远去，女孩的湿凉的手心才从少年的掌心中滑开。

她止不住惶然，蹲下身去，抱住自己。

肖书替她挡住小巷尽头的光亮。

这是她第一次开枪，如果问她枪从哪儿来，想说是自己偷来的，从昌进那儿偷来的，如果问她怎么会开枪的，想说是看三云开枪杀人的时候学会的，如果问她有没有杀过人，她想说：从未有过。

这些事情她不必说，肖书都知道。明明那些人命就摆好在枪口下，只要她想，可以轻易要去。可是枪口不是用来玷污灵魂的，她不想变成一个可以随意开枪的人。

所以他选择不问，因为自己已经确定对方是可以和自己走同一条路的人了。

赖伯生自我消化的能力超乎肖书的想象，刚在心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理顺了一遍，就听见她站起来说：“不是白羊。”

之前捅她的人真的不是白羊，这些人是有组织的。因为今天出门前自己亲自给白羊下了药，这个时候她还处于昏迷状态。

那么，到底是谁？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肖书表情看上去却没有语气那么严肃，“所以之后能一起吗？”他斗胆把心里所想说出了口。

赖伯生对他的‘一起’有点误解，以为是说一块儿回去。

“当然。”

“你确定？”他笑得有几分得意。

“？什么意思？”

“你曾经有在冷牢里待过吗？”肖书那深色的瞳孔里仿佛藏了只信鸽，把那黑暗中的故事交付给女孩，带着与之前不一样的感情飞进女孩的心里。

“你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印证了自己心里所想，她尚存一丝清醒，试探地问。

少年却打了个转，笑得可恶，那嘴里跑出两个讨厌的字：“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