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予欢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喊走了。

9床的小姑娘突发心梗引发室颤要进行冠脉搭桥术。

等予欢一溜烟的快走到手术室，换手术衣的时候齐禹走了过来向予欢介绍病人的情况，与此同时，予欢进入到手术间准备好上台，第一眼就看到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陆果，予欢的太阳穴狠狠的跳了一下，回头跟门外的齐禹说道“现在还有谁没有手术？”

齐禹摇了摇头“除了我，也就是小鹭了”小鹭帮不上什么忙，他就更不行了，真相一点，他现在无异于来医院体验民生的。

予欢微微皱眉，看来今天运气不是太好，一般手术要三个人，主刀，两个助手，而现在就只有一个她和陆果，她不知道陆果上没上过台，现在只能多谨慎一点了。

麻醉上好，手术迅速开始，皮肤切开之后用点切刀进行分离皮下组织，打开胸骨，打开心包，予欢一个人主导这样一场大手术有些吃力，此时额头上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渗出。

“手术刀”

“吸引器”

“纱布”

“止血钳”

“四号线”

…………

体外循环机滴答滴答的转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麻醉师不断的进出化验血液分析报告，予欢看向陆果皱了皱眉“陆医生，你来清除大隐静脉血管表面物，我来缝合刀口，你可以吗？”

陆果看着她点了点头“交给我“

予欢直直望着她“你确定？“

“我确定“

“万一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轻易决定“

剥离血管表面物虽然是个功夫活，但并不难，陆果从手术开始就没有插上什么手，予欢一个人着实也有些慌乱，见她坚定予欢就专心去缝合伤口了。

“予医生，病人出血量达到800“

“准备输血“

“擦汗“

予欢刚刚缝合接近尾声，巡回护士挂上了血袋，这时陆果出了问题。

当予欢看到陆果手里那根有了划痕的血管的时候心跳顿了一顿，“再次注入生理盐水检查血管，快！“

意料之中的血管中央破裂，予欢心口一跳有些站不住，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面面相觑，予欢的手术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大的失误，这意味着手术可能会大大延时，缓了缓，“血压，心率“

“目前正常“

“换手套，准备另一侧大隐静脉剥离，再备血“

摘下手套的那一刻予欢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对着陆果说道“陆医生，麻烦你喊小鹭进来，告诉他准备上台“

予欢说完没有看陆果的脸色怎么样，又投入进了手术里，方鹭接到通知的时候陆果的脸色很难看，而进入手术室之后他发现予欢的脸色更难看。

手术室里又进入了紧张的氛围，体外循环机滴答滴答的转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麻醉师不断的进出化验血液分析报告，除了予欢的说话声和器械声都静的厉害。

……………

当最后关胸完成之后予欢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忽然有些站不住，方鹭手疾眼快的扶了她一把。手术硬生生延长了大半的时间，中间还因为心跳骤停进行了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

齐禹见到予欢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看着她密密麻麻的汗和略显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宿醉加上长时间的手术让予欢疲惫不堪，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然而老天想让人倒霉的时候又怎么会没有预备方案呢，予欢晕过去之后被齐禹慌忙抱回休息室打点滴，等到予欢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然而就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外面已经变了天。

等到方鹭忿忿不平的来找予欢，予欢和齐禹才知道手术引起了纠纷。

方鹭连比划带说讲了半天予欢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9床的家属就有一个学临床的，病人苏醒回房后家属发现剥离了两侧大隐静脉，认为是手术事故，要追究责任。

“我都听护士站的李姐说了，是陆医生剪短了血管才会这样的，老师你一个人上了这么一台大手术就算了，人都累昏过去了，他们还要追究你的责任，洛溪老师正气的更他们理论呢“予欢还没有说话，方鹭就开始抱怨了。

齐禹看向予欢，他并不是专科出身，来这儿也没有多少时间，不知道她们都是怎么解决医疗纠纷的“欢欢？“

予欢看向方鹭微微皱了皱眉“小鹭，主任这么说？“

方鹭摇摇头“主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是说先暂时让老师你不要见家属了，避一避“

予欢笑了，苦笑，“呵，还真的是我的好主任“

说着拔掉手上的针头“行了，我也没什么事了，先走了“

予欢刚起身就被齐禹一把抓住了手腕“欢欢，我送你回去“

予欢想拒绝见他皱眉“我很担心你，你这样我不放心“

…………

回去的路上予欢一直在假寐，齐禹因为她是在担心纠纷的事，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欢欢，这不是你的错，不会有事的“

予欢见他安慰自己索性不再假寐，转过身来看着他“齐禹，我没事，从手术出现状况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到现在的情况了“

齐禹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予欢打开了一点车窗，丝丝凉凉的风吹过脸颊让人清醒了不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主任，我想我很快就会有一个长假了”

予欢没有回头，语气欢悦，但齐禹听出了委屈，怎么会不委屈呢。

齐禹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是因为了解主任才开不了口

“我一直期待有一个长一点的假期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轻飘飘的话落在齐禹心口上，有些压的喘不过来气。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笑着道“真的想去玩，我给你当后备给养“

予欢僵硬的勾了勾嘴角“怎么，你这是想要养我啊？“

齐禹在心里轻轻的回了个是，嘴上却笑着说“我这叫扶贫救灾“

“我需不需要给你报道报道丰功伟绩？“

“这就要给我发好人卡啊？“

予欢笑了，偏头看向他“给我们齐大医生发好人卡我可没这个胆量“

见她笑了，齐禹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笑着回她“嗯，有觉悟，我向来只接受以身相许”

“要这样，我还真怕你后宫会起火”

…………

齐禹在拐弯处停了下来，问予欢要去哪儿，予欢下意识的想指右边，但又想起来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拿回顾我那儿了，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左边吧”

齐禹没有说话驱车拐了左边，予欢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问齐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那个家在哪儿，无非就是洛溪跟他说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期间予欢接了个电话，毫不意外的是主任说她这段时间辛苦了，让她先休息几天，齐禹下意识的看向予欢，只见予欢比他意料之中还淡定的答应了，利落的挂了电话。

齐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一直晓得予欢性子淡然，从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佛系的很，几年过去了，比之过往是愈发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车子在楼下停住，予欢伸了伸懒腰跟齐禹告别“我到了，谢谢你，先走了”

齐禹和予欢同时下了车，予欢见他好像有话要说又懒得站好，索性就轻轻背靠在车身上，齐禹走过来和她并排靠着。

“有没有什么想法？”

予欢摇摇头“先好好休息几天吧，其他的暂时不想费脑筋”

齐禹笑了“你呀，还是这么………嗯，超然物外，真不知道有什么是你在乎的”

予欢抬头看天，灰蒙蒙的，连仅有的几颗星星都是暗淡无光的“没什么超然物外的，我也是个俗人”

予欢抬头看天，齐禹却在看她“俗人，那这么说也贪财好色？”

予欢对上他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齐禹的错觉，予欢好像把天上的星光偷偷映在了眼里，满目星光却又深不见底“那当然，我也是外貌协会的”

听见她这么说齐禹笑了，也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嗯，看出来了，挺好的“

予欢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好好睡一觉“

予欢刚迈步却被齐禹拉住了手腕一把扯进了怀里，予欢一愣就听见齐禹压低了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欢欢“

“嗯？“意识到他想说些什么予欢顺从的没动

“不要太坚强，你可以任性一点的”

予欢眨了眨眼，却没说话，她已经坚强惯了，感觉到齐禹抱着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予欢回抱了他一下“我没事，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齐禹看着她上楼，又抬头去看夜空，直到看到予欢在窗前向他挥手齐禹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开车离开了。

顾我看着一进门就往阳台去的予欢黑了脸，当看到楼下的齐禹的时候脸色更臭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见顾我阴阳怪气的予欢也没有什么心情理他，刚倒了杯水手就被顾我拉住了“生病了？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搞成这样？”顾我看着予欢手上的针孔有些心疼，一边说着顾我发现予欢的脸色也有些白。

予欢听着他念叨又想起手术室里的陆果，头有些疼，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顾我你烦不烦？“

话一出口予欢也有些愣，回头见顾我的脸色也是有些怒意，予欢想回房间，却被顾我吼住了。

“欢欢！“

予欢背对着顾我也能想象出来顾我生气的样子，却依旧愣住了，在印象里顾我从来不会这样对自己吼，总是无奈的哄她，对她耍赖，这一次是因为陆果吗？医院的事已经知道了吗？陆果又是怎么跟他说的？予欢忽然有点想笑，到现在了她竟然还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见予欢不回头，站在原地出神，顾我叹了口气，他怎么能脑抽听二尹的破指导呢，什么霸道戏码他根本就对着欢欢演不来。

放软了声音去揽予欢的肩，拉着她往客房走“不是说要我弹钢琴给你听吗？想听什么？”

予欢不明白顾我为什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大，是怕自己会追究陆果吗？其实没有这个必要的。

“忽然不想听了”

顾我以为予欢是在生气他刚刚吼她，立马态度良好，讨好道“别这样嘛，看在我眼巴巴的等你回来的份上，听一听嘛”

顾我哄予欢哄得多了就得出了个经验，只要予欢松口接受了顾我的示好就代表这个事情翻篇了。

予欢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想起了那首《梦中的婚礼》，直到顾我准备好，开口问她要听什么予欢才缓过神来，既然坐已经坐下了再别扭着实没有必要。

予欢想说《梦中的婚礼》但又下意识的否决了，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你随便弹吧”

顾我见她虽然兴致不高，但却并没有拒绝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最近的予欢他倒是越来越摸不到头脑了。

予欢听着他弹，慢慢的听出来是《卡农》，予欢虽然不会弹钢琴但还是懂一些的，毕竟顾我兴冲冲的要学钢琴的时候她可是唯一的听众，自然也有赖于顾我初学钢琴时的那一句“以后我要用这首曲子告白，多有情调啊”，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我都会弹这首曲子让她点评。

看着顾我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间从容的穿梭，神色分外的认真，从小顾我在她面前吊儿郎当随性惯了她倒是忘了顾我还有这样投入的时候，都说人认真的时候会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这句话此时用在顾我身上倒也合适。

一曲完，顾我见予欢盯着他出神，心里升起了愉悦的感觉，笑了笑“欢欢，是不是忽然发现会弹钢琴的男人特别帅？”

予欢点点头，顾我倒是一愣，以往每次他要翘尾巴予欢都会打击的他想挠墙，但却每每都不长记性，今天难得自夸成功一次他倒是有些不适应。

予欢眯了眯眼“顾我，你是属猫的吗？”

“啊？”顾我被予欢跳跃的问题问的一愣，予欢却笑了，摇摇头，“没什么，我的意识是说，你是不是只会这一首曲子？“

顾我喜悦的心啪嗒摔得稀碎，他就不应该抱有能翘尾巴成功的奢望，双手捂住心脏，一脸痛苦的看着予欢“欢欢，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予欢从容的点点头“我知道，心碎的声音“

顾我瞬间反省自己，是他的套路用的太多了吗？为什么欢欢接的这么波澜不惊的，看来他有必要再学习学习新的，不能老是这么被动。

顾我摇摇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是，你背后有人“

话音刚落，灯突然灭了，顾我在听见予欢尖叫的同时暗自感叹，虽然说他是有意吓一吓予欢，但这也太给面子了吧………

顾我心里还没嘀咕完予欢就已经往他这边靠过来了，本来两个人离的就不远，予欢再一躲两步就直直的扑到了他怀里，顾我有些想笑，要是放在平时予欢才不会害怕，倒不是说学医的都是无神论者或者胆子大，而是他恶作剧惯了，予欢早就波澜不惊了，要不是今天碰巧停电，估计这会他正在挨打。

予欢抱着顾我有些发抖，黑暗中人的感官好像都跟着敏锐了起来，顾我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还有予欢的发香带着一丝丝消毒水的味道，虽然说不上又多好闻，但却莫名的心安，虽然顾我真的很想再吓一吓她，但为了避免刚刚哄好的又惹炸毛，顾我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没有人，骗你的“

“那………灯怎么回事？“予欢说着又往顾我怀里缩了缩

顾我在黑暗中摸索到予欢的耳垂“捏捏耳朵，吓不着“

予欢打掉他的手，眼睛慢慢的适应了黑暗，才发现今天的月亮好像挺明亮的，予欢一偏头几乎就吻上顾我，两人皆是心头一跳。

予欢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拉开了些许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听见顾我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好像是我最近忘了交电费了“

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予欢深吸了一口气，连火也懒得发了，就听见顾我的声音“是不是吓到了？“

予欢不理他，“别不理我啊欢欢，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予欢还是不理他，却真的有被吓到不敢从顾我怀里出去。

“欢欢，你有听过《卡农》的故事吗？“予欢看向他有些疑惑，她倒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首曲子背后居然还有故事。

“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喜欢《卡农》吗？”

予欢想了想“为了泡妞的时候显得你有情调？”

“………”

“以前刚学钢琴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卡农是the song of love，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明白“

顾我伸手按了按，“你发现了吗，黑白色的键靠近，又远离，又靠近，又远离，曲中终于相交了，可是马上又一次又分开“

听过关于帕赫贝尔的故事，予欢想起来忽然觉得原来动听的不是曲子，而是故事。

顾我抓住予欢的手放在心口“听懂了吗欢欢？”

予欢点点头，“每首曲子背后都有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