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浩浩汤汤的队伍在路上行驶着,影子被拉得好长。路边草木渐枯,偶有独鸟飞过。历时三天的围猎终于结束,士兵和随侍宫女拖着步子,走得比来时慢了些许。官员们和帝王也甚是疲惫,不似来时的活跃,没有欢声笑语,只剩一片寂静,偶有一两人窃窃私语。
宋钦业坐在黑楠马车内,静静地看着春玉的传书,里面写的,全是秦殊的点点滴滴:
“姑娘起床后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问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同平时一样吃了半碗饭,只是今日碎肉豆腐多吃了几口……”
“今日天气甚好,姑娘用膳后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小憩一会儿……”
“淑妃来访……”
“姑娘今日有些伤感往事……”
每日一次的传书,整整四页,宋钦业看得十分认真,往日严厉的帝王,在马车里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陷入沉思。
“陈恕,那件事安排得怎么样了?”宋钦业将传书收好,对马车旁的随身侍卫问到。
陈恕跳下马,凑近马车,对宋钦业低语到:“回陛下,消息已传达,他们今晚即刻起身。从云州走官道,加快车马,应该再过三日可到达洛州。”
“好,吩咐下去,尽快。”
洛州城又喧闹起来,结束三日围猎的君王今日回宫了。勇猛的将士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背上,谈笑风生,丝毫不见疲惫之色,还时不时与百姓挥手。只因他们年轻的帝王说:“我宋朝将士是这片土地上最威武雄壮的男儿,三日的围猎与那沙场如何相提并论,现今我们回城,必定要向百姓展现出最好的风采,莫折损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殊儿,我回来了!”刚回宫,宋钦业便迫不及待地到竹亭轩,这里有他心爱的人儿,一日不见,都难以忍受。
秦殊刚放下手里的面团从厨房里走出来,就被那三步并两步的男人拥进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悬着的心终于静下来了。
“我好想你。”
秦殊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然后又对宋钦业说:“阿烨,轻点,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宋钦业松开秦殊,看着她。
她刻意用粉黛修饰,却还是藏不住她的憔悴,这几日,她到底是有多悲伤?放下以前的事不容易吧?还是她根本没有打算放下?
秦殊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快速平定内心的不安,笑着说道:“阿烨,累了吧,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热汤,你快去沐浴更衣吧。我今天刚学了揉面,待会给你做面吃,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放不放下又如何?现在只要有她的陪伴,就足够了。当初她不愿意,他不照样把她囚在身边三个月。
“嗯。”宋钦业在秦殊的额头落了一吻,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宋钦业沐浴完后,让春玉给他更衣。
“朕说过,要一点不漏地汇报。”
“是,陛下。春玉毫无隐瞒。”春玉恭敬地回到。
“你是朕的人,若有背叛之意,后果你知道的。”
“是。”
沐浴更衣后,宋钦业便迫不及待地去寻秦殊。而春玉,待宋钦业走后,才卸下那卑恭,皱着眉,微露担忧之色。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宋钦业坐在院子里吃着秦殊做的面,一边吃,一边同秦殊讲述着围猎发生的趣事。秦殊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认真地听着他说话,时不时附和两句,听到有趣的就大笑几声。好像她没有经历过那些悲伤,她还是三个月之前的她。
一对倩影,像极了老夫老妻。
此时天空已是一半深蓝,一半黄昏。没有了夏日蝉虫细长的吱吱声音,竹亭轩里一片祥和,说笑声随风飘扬到远方,直至消散。
轩外墙角处,一身着太监服的男子倚墙而立,听着轩里的欢声笑语,眼里尽显悲伤,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抬头看向远方的落日,露出一丝惨淡的笑。他颓然地离开竹亭轩,向黑暗处走去……
用完膳后闲聊许久后,宋钦业也该去处理政事了。刚走到御书房,便有暗卫凑他耳边汇报消息。听到消息后,他眼里的愉悦之色被狠厉取代。
“找个理由,让他进刑罚司里待两天。轻重不论,只要别把人弄死就行。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好看,也别破了相,伤口做得隐蔽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