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毒了。”来接应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英俊挺拔,气度不凡。
萧南闻言,脸色闪过一抹惊惶,“师父,你不是会解毒吗?你快给大哥看看!”
那人吩咐迎上来的萧府侍卫,“快,把少将军抬进去。”
萧府有一瞬间真的挺混乱的。打杂的下人们去烧水,去抓药,行色匆匆。
萧夫人听闻儿子中毒了,拖着病躯来探望萧跃。
萧跃此刻脸色发紫,紧闭双目,已经不省人事,情况十分危急。
萧夫人见状,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萧南的师父正在替萧跃检查伤势,萧夫人忙不迭问,“先生,跃儿怎样?”
萧南的师父,陈天桥先生一脸凝重,叹气,“夫人,跃儿中毒太深,鸩羽毒,无药可解!”
萧夫人面如死灰。
萧炎大将军快马加鞭的赶回到府里,了解到萧跃的情况后,也是一筹莫展。
环扫屋子内的人,萧炎诧异的问,“暖儿呢?”如今只希望,尽量保全每一个孩子。
这时一群人才发现,适才大家都只顾着照顾萧跃,竟然没人盯着素暖,这时候也不知她跑去哪里了。
萧南十分诧异,纳闷的抠抠后脑勺,“刚才还在啊!”
此刻的素暖,却顾不得伤痛,正在萧府的药房里配药方。
好在萧府是军人出身,药房里的药材齐备,素暖需要的,都能找到。
适才,素暖随众人进来时,路上看见药房,便和轻舞闪身进来药房。
准备好药材,素暖吩咐轻舞,“赶紧去找厨房熬药。若是有人阻止,告诉他。这是大将军的命令,违者杀无赦。”
轻舞点头,王妃救人如救火,时间就是生命。所以二话不说揣着药包就走了。
素暖则径直往萧跃的住处走去了。
“三小姐来了。”管家眼尖,看到素暖蹒跚而来,急忙提醒众人。
这时候萧南立刻跑出来迎接,素暖踉跄着,萧南赶紧上来搀扶。
素暖进屋后,明显觉察出屋里气氛压抑,笼罩着阴霾。
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萧跃,素暖瞬间就明白原因了。
这时陈先生跺足叹气道,“哎,都怪我学艺不精。救不了跃儿。”
萧炎一脸悲恸道,“陈先生莫要自责。这都是我家跃儿的命。”
素暖摇头,这又不是不治之症,干嘛愁云惨淡万里凝?
素暖走到床前,对陈先生毫不客气道,“既然学艺不精,那就闪开,让我来。”
众人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
萧炎柔声道,“暖儿,别胡闹。快让先生给你大哥疗伤。”
素暖纹丝未动。灼灼的目光落在陈先生的脸上,坚持道,“治不好他,就赶紧让开。”语气很是不善。
陈先生望着她,她眼眸顾盼生非,灵动生彩,透着深邃睿智的光辉。哪里还有半分傻相?便情不自禁的挪了个位置给她。
素暖蹲下来,将萧跃的裤管卷了上去。
找到箭伤所处的筋脉,按揉与此经络有关的穴位,顷刻间,箭伤出汩汩冒血,都是些黑透的毒血。
众人惊骇失色。
要知道,从前若是有人中毒了,他们都是发挥舍身取义的精神,用嘴巴吸毒。这种方法既浪费时间,又不够高效。最关键的是,一个不慎,那个吸毒的人可能会被反噬。
素暖将毒血排除干净后,解开捆扎在腿肚上方的布条。然后从衣袖里滑出一个药瓶,将药粉撒在箭伤上。又用干净的布为他重新包扎了下。这次,是包扎的伤口位置。
做完这一切,轻舞的药汤也熬制出来了。
只是,众人望着这漆黑的药汤却犯了愁:这药是傻子开的,能服吗?
萧跃的贴身侍从抗议得不得了,“大将军,少爷不是小白鼠,这药万一有问题……”
轻舞白了他一眼,揶揄回去。“你家少爷不吃药必死无疑?吃了药说不定九死一生。吃不吃随你。”
愤怒的将药碗塞到那侍从手里。闷声不响的站到素暖旁边。
竟敢质疑王妃的医术,这人真是不识好歹?
顷刻间,屋子内气氛僵凝。
萧炎大将军和萧夫人揪着眉心正思索着这药汤的可信度。
不怕没效,就怕有害。
连萧南都忍不住问素暖,“表姐,这药,有效吗?”
轻舞从侍卫手里端过来,仰头就喝了一大口。然后瞪着萧南,“你看,喝不死人的,为何不试试?”
萧南尴尬的笑起来,赶紧赔礼道歉,“姑娘,我不是这意思。”
素暖笑道,“喝吧,一柱香内他就会苏醒过来。不喝,三五日便要去阎王那里报道。自己定夺吧。我累了,可否腾个房间与我和轻舞休息?”
众人这才惊觉素暖体力不支,萧夫人站起来,柔声道,“南儿,快带你表姐和这位轻舞姑娘去东厢房休息。”
“是,母亲。”萧南立即从命。领着素暖便出了门。
一路上,萧南叽叽喳喳恬躁不已,“表姐,你会看病?”不过是想试探素暖是真傻还是假傻,那看病的本领到底可信不可信。
素暖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没有戳穿。
萧南怕伤了她的自尊。所以才那么间接婉转。他一个男孩,说话原本不必这么转弯抹角的。煞费苦心!
素暖没有回他,倒是轻舞受不了他的恬躁回了他几句,“小少爷,你说话能不能直接点,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家王妃能不能看好你大哥吗?我家王妃不是说了吗,服了药一柱香内自然会醒过来。不服药嘛,等着去见阎王爷。”
轻舞心里着急,因为她早已留意到王妃的手上正在流血,也知道王妃在镇国府挨了几鞭,她娇贵之躯哪里承受得住。这会只想让她好生休息,所以对萧南就没好脸色。
萧南脸色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人绕过假山瀑布,荷花池,穿过一片清幽翠竹,来到东厢房。
萧南替她们打开了锁,素暖走进去,看到里面的陈设,哑然。
这个房间是专门给女儿家用的,配置高端奢华,一应俱全。而且窗明几净,显然日日都做卫生。
见素暖发呆,萧南解释道,“表姐,你就安心在这里住几日吧。这里干净,我母亲每日都亲自过来打扫。里面的物件也是应了天气日日变化。”
素暖潸然,萧夫人虽然和她骨肉分离,在她心里,这个女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萧南安排妥当后,就要离开。
素暖又忧心忡忡的叫住了他。她是傻子,天生的,她会行医这事太令人匪夷所思。她就担心萧炎将军不敢用她的药方。
“萧南,你去萧跃那儿,务必让你哥把药喝了。”素暖道。
萧南面露难色,“这……”倒实诚,知道没人敢用她的方子。
轻舞在铺被子,看到萧南气不打一处来。“爱喝不喝,不喝拉到。”
素暖决定向萧南坦白,因为比起她的秘密,萧跃大哥的性命更加重要。“萧南,我问你,你母亲的病怎么好的?”
萧南想了想,笑道,“这事说来蹊跷,母亲相思成疾,大夫们个个都束手无策。可是前儿,母亲的病自己就好了。”
素暖摇头,这萧府的男人一个个神经粗线条,“你再想想,那日你去绯色阁,可否遇到了一个自称神医的人?她还说明日回来府上给你母亲看病?”
萧南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扁扁嘴,十分不满,“可那神医没来,不讲信用。”
素暖再次摇头,“她若没来,你母亲的病就好不了。”
萧南更是诧异非凡,“他来啦?”
素暖提醒他,“你再想想,二天,你们家可来了客人?”
萧南冲口而出,“不就是表姐你吗?”
轻舞被萧南的呆头鹅气炸了肺,径直提醒他,“傻瓜,我家王妃治好了你母亲的相思疾,你母亲还给她几箱诊金呢。”
萧南大惊失色,“原来那位神医是你?”
素暖点头,“现在,可否让你大哥喝了我的药?”
萧南眉飞色舞,“好!”转身雀跃离去。
路上,萧南又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日素暖表姐来了后,可没有给母亲看病诊治,母亲是怎么好的呢?
得了时间一定要向她问个清楚。
南院。萧南飞奔而来,萧跃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名御医。
萧南端起桌上的药水,对萧炎道,“父亲,为何还没给大哥服药?”
萧炎错愕的瞪着萧南,这家伙出去一趟,怎么就改了主意。
“南儿,你相信暖儿真的能治好你大哥?”
萧南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母亲,笑道,“我信。”
萧炎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依然纠结……
萧南瞄了他父亲一眼,走到床边将萧跃搀扶起来,便自顾自的将药水倒进他的嘴里。
萧夫人傻眼。
萧炎转身看到这一幕,更是目瞪口呆。“南儿,你……”
药水已经尽数进了萧跃的肚里,大夫直摇头。站起来拜别萧炎,“大将军,犬子既然采纳了别人的药方,恕老夫就不能再给犬子开方了。告辞。”
萧炎谦恭有礼,“老先生慢走!”
然后绕是无奈的瞪着萧南,“你啊你……攸关你大哥的性命,你怎可如此莽撞?”
萧夫人舍不得苛责儿子,刻意替萧南求情,“好了,相公,我们做不了主,南儿替我们做了。你还责怪他?”
萧南有了母亲撑腰,朝他父亲娇嗔一笑。
萧炎只能干瞪眼。
萧跃服了药,依旧昏迷不醒。等待他苏醒的时间就十分难熬,因为没人敢保证素暖的药方百分百有效。
时间一点点流逝,点燃的香眼看就要燃到尽头。
萧炎唉声叹气。萧夫人也难掩失落。夫妇两齐刷刷望着萧南。萧南这会对素暖的盲目崇拜也开始有点动摇了。
“母亲,我问你,那日素暖姐姐过来,可给你诊断过病体?”萧南转头望着萧夫人。此刻只想证实自己对素暖的信任是不是有些盲目。
萧夫人笑道,“她连碰都没有碰我,怎么为我诊断?”
萧南跺足,“哎呀,我被她骗了。”
此刻懊恼不已。
萧炎和萧夫人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原本还存着的渺茫希冀彻底化为泡沫。
萧炎有气无力的吩咐下人,“去,从新找个好大夫过来。”
“是。”下人领命离去。
香烛台里的香啪一下折断,灭了。
萧炎只觉自己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那一刻脑子里一片虚无。
“爹,娘……”却在这时,萧跃孱弱游丝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传进耳畔。
萧炎一个转身,看见萧跃正努力的试图爬起来坐着。
“跃儿?”萧炎喜出望外。
萧夫人踉跄着扑上去,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侵袭着脏腑,让她枯竭般的脸忽然饱满起来。
萧南更是开心得欢呼起来,“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萧夫人给萧跃倒了一杯水,颤巍巍的手捧着水杯递到萧跃唇边。
萧跃脸色依旧苍白,目光却四处搜寻,不安的问,“爹,妹妹呢?”
萧跃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萧炎怔仲一瞬,这会回过神来,讶异非常。
“素暖竟能解鸩羽毒?”
鸩羽毒,在这个时代本是无药可解的顶级毒药。
萧跃震惊非小,“爹,孩儿中的是鸩羽毒?”脸上写满失望。
萧南却笑得十分开怀,“对啊,大哥,先生说了,你就是中的鸩羽毒。”
萧跃眸子里浮出一抹困惑,“萧南,大哥平素待你不薄,大哥中毒了,你竟然比过年还开心?”
萧南赶紧正了正色,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是到底是孩童的心,瞬间破功。
萧南苦着脸解释道,“哎呀,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关心你。实在是因为你这命,是失而复得的,我经历了从地狱到云端这样的心境,所以开怀不已。”
萧跃瞥见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是挂着温煦慈爱的笑容,俨然没有痛失儿子的悲恸心情。
目光有回到萧南身上,“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的心情会从地狱到云端?”
他只听说过心情从云端到地下。萧南绘声绘色的解释道,“一开始,我们听说你中了鸩羽毒,无人能解的鸩羽毒,我们的心情自然就十分低落。然后,你猜怎么着,天上忽然降下来一位神医,她说她能解鸩羽毒,我们本来以为她在捉弄我们。可是她说,服了她的药,一株香内必醒无疑,我们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就给你服了她的药。然后,我们就围着这柱香,等啊等啊,可是香都燃到屁股上了,你都还没醒过来。急死我们了。然后你猜怎么着,在香折断的同时,你竟然醒过来了。哈哈,你说我能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