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拆掉一整栋楼的北面墙壁,那么可能每个家庭的喜怒哀乐就会一览无余,那些似曾相识的矛盾,那些周而复始的烦恼,困扰着的,永远不止一两个人。
真正健康的原生家庭,在中国又有多少呢?
“你们离婚吧。”安可期的荒唐话,在她讲出来的三分钟后就忘记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2007年的6月,这热来的有点猛烈。
突然的高温让人们来不及享受春天,很多人说,刚刚脱掉了羽绒服就换上了连衣裙。
春的美好可能正是因为春的短暂。
伴随着气温升高的还有人们烦躁的情绪。几乎是在同一天,有三个听了安可期荒唐话的人,正在思考要不要实践一下,以此方法逃避这耳边的嘈杂。
晓晓此时紧关卧室房门,已将耳机音量调至最大,耳膜几乎承受不了这种负荷,可这样的音量依旧掩盖不住父母的吵架声,吵架的理由很简单,七月去海边背双肩包还是用拉杆箱。
晓晓爸很不屑的说:“这点破事,磨磨唧唧,我就要买拉杆箱,我就要带拉杆箱。”
晓晓妈:“买可以,但看海必须背双肩包,拉杆箱进沙子怎么办?进水怎么办?双肩包我还可以刷,拉杆箱只能扔了!”
晓晓爸:“说到底就是心疼钱!我自己买!双肩包多沉啊!每次沉的东西都是我背!”
晓晓妈:“我心疼钱?我是教你如何生活!再说你有多少钱!你有浪费钱的资本吗!”
晓晓爸:“我挣的我爱怎么浪费怎么浪费?我就不爱背着怎么滴吧!”
晓晓妈:“你算什么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知道浪费钱!”
晓晓爸:“我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女人,成天屁大点事磨磨唧唧磨磨唧唧。”
翻来覆去,没完没了,晓晓终于忍不住了,按以往惯例,她会冲出去大喊一声:“别吵吵了,还让不让人学习!”然后她也能猜到她将得到的答复是:“不关你的事,回屋学习去!”
这一次,她决定,试试新招。
晓晓缓缓的推开门,父母愣了一下,然后晓晓没有抬头,声音不是很大,却掷地有声的说:“你们离婚吧。”
说完,晓晓转身关上了门。门外是久久的安静。这种安静持续到了晚饭,晚饭是标准的四菜一汤,父母笑容可掬,似乎刚才下午吵架的是隔壁老王,晓晓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吃过饭,回到房间,给安可期发了短信:神了,你上次支的招,还真的是奇效!
安可期正在吃着西瓜,看了短信两遍也看不懂,她实在想不起来哪个招神了,因为她总给别人支各式各样的招。
吃瓜群众安可期打了电话才听明白原委,笑着接受着晓晓不着边际的赞美。
目光转向郭玎珰,就在同一天,同样的高温午后,欧阳晓晓说出那五个字的同时,郭玎珰也说出了口,可故事的开头总是很相似,故事的结尾也总是天差地别。
郭玎珰被其父母一顿暴打,然后周末又增加了两个补习班。
事情是这样的,郭玎珰游泳回家,刚进家门就听见父母在争吵,吵的很凶。
郭父说:“这个时候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啊!”
郭母说:“你了解什么,你成天就知道加班!这件事你没有我有发言权!”
郭父说:“我怎么不了解了!多少事了,事实证明我的眼光长远的很!”
郭母又说:“把话说明白,说我目光短浅呗!就事论事别人身攻击!”
郭玎珰突然眼前一亮,他把包重重的扔在地板上,挺直腰板大吼一声:“你们离婚吧!”
郭父郭母被这一吼吓了一跳,郭母一脸疑惑的问郭玎珰:“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郭玎珰:“额……因为,你们总吵架。”
郭父又问:“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吵吗?”
郭玎珰心想:不对啊,怎么后续问题这么多,安可期也没教啊。
郭玎珰答:“为什么不知道,总吵就不对!”
此时的他真的好似一只纸老虎。
郭父:“老婆,我们不吵了,两个补课班都报,看这小子底气十足的一吼,还是不累。”
郭母说:“报,必须报,你心疼他他还让我们离婚!我看他真是欠揍了!”
男女混合双打,这只纸老虎瞬间不堪一击。
同样是这个炎热的午后,陆遇的耳根也未曾清净。
陆妈妈脸拉的老长,记不清哪个名人说过:世界上最难看的莫过于一张臭脸。
这样的沉默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暴风雨前奏越长,暴风雨越是猛烈。
陆爸爸打算逃之夭夭,借口买菜穿鞋要出门,陆妈妈绷不住了,开始用令人生厌的语气说:“气都气饱了,用不着你买菜。”
陆爸爸无奈地放下菜篮,回到卧室。
暴风雨终于在三点一刻爆发了:“你说吧!你妈什么意思?”
陆爸爸:“你想太多了,别多想,别生气了。”
陆妈妈:“我想太多了?这么多年了,你妈的态度阴阳怪气,谁看不来啊!”
陆爸爸:“既然这么多年了,你就该习惯了啊,她就那样,性格古怪。”
陆妈妈:“什么叫该习惯!从结婚到现在,哪有一样指望过她!我凭什么习惯这一切!”
陆爸爸:“是是是,你伟大!”
陆妈妈:“你这什么态度?这是处理问题的态度吗?”
陆爸爸开始沉默。
陆妈妈的话更密了。
无非还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这些破事会在每一个有可能的时候被提及,一遍又一遍加深记忆,一遍又一遍加深痛苦,最终结痂成永远摸不掉的令人作呕的疤痕。
陆遇听着烦着,终于选择摔门离开,摔门离开前甩了一句:“别吵吵了,过不了离婚吧!”
陆遇不知道关门后屋里发生了什么,只想自己静一静。
他拿出手机准备问问安可期在做什么,可短信还没有发出去,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陆遇沿着和安可期经常走的那条小路静静的走着,来来回回的走着,直到天黑了,直到肚子饿了,他才发现出来几个小时了。
他回到家刚从兜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里面的人就已经急速把门打开,显然,里面的人等着他回家的焦急已化作了开门的速度。
陆爸爸说:“你这跑哪去了,手机还关机,我和你妈出去找了好几圈!”
陆妈妈似乎哭过,有点微弱的,有点哽咽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以后都不吵了。”
陆遇在这一刻发现,他的单纯的想出去静静,被误以为是离家出走。
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生理反应导致他说了句:“做饭了吗?我饿了。”
安静且丰盛的晚饭后,陆遇的手机充满了电,郭玎珰突然打电话给陆遇,他无非就是抱怨安可期的损招,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不幸,陆遇听着笑着,陆妈妈也在卧室门外听着,只是陆遇不知道。
陆遇说:“什么损招!是你太笨!我说完那句你们离婚吧现在母慈子孝啊!”
郭玎珰:“为啥?凭啥?”
陆遇:“安可期教的你没学会呗!还能为啥!”
有些爱,如同一颗种子,历经年份的滋养和灌溉,终有一天,遮天蔽日。
有些怨,如同一颗种子,历经岁月的洗礼和沉淀,终有一天,深扎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