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虽然不好过,但比起高三的开学,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2008年3月3日周一一开学,距离高考还有96天的高考倒计时字样就赫然出现在目之所及的所有墙面上。那刺眼的红色让人心生恐惧,似乎大战在即。
同哲中学的高考誓师大会在老校长长达30分钟的演讲中结束。比起喊破嗓子的口号,声泪俱下的表情,老校长语重心长的演讲,更加走心。至始至终,他没有提及成绩,没有提及分数,没有提及高考,单纯的谈了读书的意义。安可期在会后小声对晓晓说:“如果化学课是校长讲,我可能分数就不是个位数了。”
时间在上课与上课之间流逝,时间在考试与考试之间流逝。墙上的数字越来越小,不知不觉十位数字已变成7。
安可期以为看见的世界变是全部,岂不知看不到的事情已悄然发生。
这也似乎注定了,她可以学好数语外,因为那是看得见的数字汉字和字母。她也可以学懂物理,因为那是感受得到的力和速度。可化学和生物,尤其是化学,她不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起了怎样的反应,一切就变了。
话说发生了什么看不到的事情呢?
原来是鳌老师在开学前给安妈妈打了电话,电话里字面意思是安可期给陆遇带早餐,字面以外的意思可想而知。可鳌老师又建议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影响学习,毕竟除了此事安可期是在学习并无其他过分行为。这通电话的信息量很大,鳌老师在告知了自己建议的同时,还得知了安妈妈生病了,需要手术和术后化疗,手术安排在开学后不久进行。这些都是安可期视野以外,不得而知的。
同样的电话鳌老师并没有打给陆遇的妈妈,并不是陆遇的成绩足够理想,此等小事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学习,仅仅是因为陆遇的成绩对同哲高中的上学率没有丝毫影响。
同样视野以外不得而知的事情还有很多。
菲菲在那个寒假好似人间蒸发,没有任何短信和电话。开学第一天看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说不上是憔悴还是干练。安可期不知道以什么语气开口打招呼,热情?关切?埋怨?所以那句你过得好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况且高三好像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寒暄。
郭玎珰高三开学以后常常数学课上被提问,这也引起了陆遇的注意,陆遇说:“老鳌忙糊涂了吧,忘记玎珰锅也是借读生了吧。”苦不堪言的郭玎珰把陆遇视野以外的事情告诉了陆遇,原来,那个寒假,郭妈妈重金请鳌老师当郭玎珰的私人家教,重金究竟有多重,具体数字郭玎珰不清楚,只是每次课后,郭妈妈都会礼貌的递给鳌老师一个有厚度的牛皮纸信封。
郭玎珰是这样形容鳌老师的,他说:“每次一对一上课,我对视她的眼睛,都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被灼伤,鳌老师只有接信封的瞬间是会笑的。”
晓晓这个寒假又悄无声息的当了把英雄。还记得晓晓大雪中救回家的学霸秦方圆吗?这次救的不是别人,还是他,没错,是他是他还是他!事情经过很简单的,还是那个离她家不远的补课班,补课后学霸捧着一道往年高考真题,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晓晓则是一副嫌弃加嫉妒,心想:都已经是学霸了,都已经高出一本线一百多分了,都已经年级前三了,还这么努力,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远处一辆轿车疾驰而来,秦方圆还全身心的沉浸在高考真题中,晓晓眼疾手快用力向后拉秦方圆的胳膊,突如其来的力量使秦方圆和晓晓瞬间失衡背部朝下倒在地上,那道高考真题则卷入疾驰的车轮。晃过神的秦方圆侧脸看向晓晓,才发现晓晓表情痛苦,双手捂着脚踝。
之后两周,晓晓都是一瘸一拐的去补课班上课,至此以后,这个跛脚的女生在秦方圆眼里是天使,是恩人,是英雄,也是女神。
这天,刚下晚自习的安可期接到了安爸爸的电话,电话内容简短易懂且离谱。
安爸爸说:“你妈和你二姨出去旅游一周,我这边也正好出差,护眼灯下面给你留了钱,你这几天买着吃吧。”
挂断电话后安可期对陆遇说:“我有感觉,我家可能出事了。”
陆遇的回答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安可期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哪种可能都让她不安。
生病,也在她的猜测之中。
平时的犯困变成了整夜的失眠,有时很晚,安可期会发一条信息试探陆遇是否睡了,十有八九陆遇都会回复她,然后陪伴她,安慰她。
安可期隐隐约约感觉,鳌老师是知情的,因为那天的随堂考,鳌老师放她好好吃午饭,并安慰她一心学习不要想太多。
王一欢见安可期没有把错题改对就去了食堂,下午自习便回头不冷不热的低声说:“有些人,老师可能已经放弃了。不像我们好学生,有错必须改。”
王一欢视野以内,安可期就是个矫情的偏科学生。安可期直挺挺的站起来,椅子撞到后面同学的课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响声过后原本只有翻书和讲题声的自习课变的异常安静。
王一欢被安可期略显过激的行为吓的转过身假装自己不了解情况。
孙琪晨作为班长连忙走过来,看着安可期带着血丝的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安可期说:“我去下卫生间。”
这一去是很久,安可期走过空荡荡的操场,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倚着墙角只想静静。
天色见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安可期走过来。裴菲菲坐到了安可期身边,就那样静静的过了三分钟,这三分钟里安可期开始无声的流泪,菲菲也渐渐眼眶湿润。
菲菲开口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熟悉你的人都在担心你,现在高三了,马上高考了,都先放放吧。”
安可期说:“就是因为高三,就是因为高考,就是有人担心我分心,现在的我一无所知。”
菲菲:“你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变了,眼里只有学习。我今天可以告诉你,父母为了我搬家,蜗居在这个破小区,请假给我准备三餐,借钱也要请最好的老师。我无力反抗这一切,更无法面对他们几乎祈求我学习的眼神。你应该理解,不论以何种方式,所有人都迫切希望你考上大学,你要放下所有事一心备战高考。”
又静静的过去了几秒。
安可期:“我明白,我们还是朋友吗?”
菲菲:“高考过后,我们补做所有想做的事。当下此刻,跟我回去上自习吧。”
这一周过得很慢也很快,安可期得知母亲生病已是母亲手术之后,手术很成功,切除肿瘤在母亲身上留下了15厘米长的永久性伤疤,但比起生命,这点伤疤已是微不足道。
手术后的化疗也是耗时和痛苦的,但比起生命,这点伤痛也是咬咬牙可以坚持的。
照顾母亲的工作并没有落到安可期的肩上,热心的大姨和细心的二姨担负起了照顾病人的重担。安可期被安排一心准备高考,安爸爸被安排一心筹集医药费。
陆遇则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以往送她回家的路线,偶尔改为送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