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在我的眼角和脸颊上沾了些茶水，又拿出帕子浸湿了一点，塞在我的手心里，让我看起来像是伤心哭过一般，泪水盈盈，泣涕涟涟。

很快，从孟太尉大人家回来吃酒吃的半醉的爹爹在宋小娘的带领下，来到了木樨阁，准备找我兴师问罪。

爹爹刚走到院中，还未进屋门，他气冲冲的声音就从院中传了进来：“绾和，这一天天的，府邸宅院里又闹什么？不得安生？”

听到爹爹的声音，我立即面朝着芊允，坐在屋里的桌案边，攥着手里的帕子，假装伤心的擦拭着眼泪。

爹爹右脚才踏进门槛，见我这副样子，瞬间倒是有些怔住了，左脚还留在屋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不该进来。

宋小娘站在屋外，双脸被冷香赏了二十记耳光，此刻红紫浮肿的更是厉害，眼里更是惊讶，不过，她很聪明，掩饰过去，继而挽着爹爹的手臂胳膊，低低的耸泣着，装着一副柔善可欺的我见犹怜模样。

转过脸看见爹爹，我连忙站了起来，迎了过去，请他进来，语气颇为委屈的唤道：“爹爹，您可算回来了。”

“嗯”爹爹走进屋内，在桌边坐了下来，宋小娘站在边上，停桐姐姐奉上了茶水。

冷香站在床边，蕊珠和云裳一个跪在床上一个跪在脚踏边上，望着昏睡着的芊允，低低的哭泣着。

爹爹淡淡扫了一眼屋子内的情况，对我发问，说：“绾和，你上次不是和我讲过，即便是记了名也还是将芊允和言熙养在你小娘身边，怎么今天晚上又闹了这么一出？这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宋小娘眼疾手快的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扑倒在地拽着我的裙角，可怜兮兮的哭泣道：“姑娘，我知道我有错处，姑娘只管罚我便是了。还请姑娘体谅我身为娘亲的心情，不要将芊允和熙儿从我身边抢走，求求你了姑娘。我知道姑娘你讨厌我这个妾室，一直不喜欢我，怨我抢走了相爷，可我真的没有异心，只期盼着相爷能稍微疼惜我点罢了，我不会争什么的，只要你把芊允和熙儿还给我，熙儿他还那么小.....”

看着宋小娘跪倒在地的柔弱身段，爹爹顿时心疼起来，弯下腰扶起宋小娘情意绵绵的安慰她说：“云娘，有什么话起来说，有什么委屈我替你做主。”

宋小娘见爹爹疼惜她，顺势半倚在爹爹身旁，捏着手里的帕子，半掩着面流着泪，嘤嘤啼啼的哭个不停，柔声道：“老爷，我不委屈，是我不好，护不住我们的孩子。只求老爷替我求求姑娘，把孩子还给我。”

那三分柔弱三分娇媚的模样，更惹得我爹爹心生怜爱。

哭，又哭，我自幼就是见惯了她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无数次把爹爹从我娘亲身边拉走，不过是欺负着我娘亲正经人家的世家小姐出生，不会这些不入流的狐媚娇弱功夫。自幼多少次，我娘亲在这上面吃了多少次暗亏，我又吃了多少次暗亏，小时候不懂，现在见得多了，耳濡目染的，不知道何时，我竟也看会了学会了她这般功夫，只不过，我到底学的不如她。

我坐在一旁，收了学她的那股子装哭的劲，放下手里的帕子，冷声道：“小娘这话，绾和听不明白？”

爹爹生气的提高了声音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是你屋里的丫头们去梅香阁将芊允和言熙抱出来的吗？”

“是，是我屋里的丫头，那爹爹可知道为何要将芊允和言熙抱出来吗？”我问。

爹爹甩了甩衣袖，冷言道：“云娘已经同我请过罪了，芊允病了，言熙又还小，两个孩子她一个人难免有些照顾不过来，她已经让嬷嬷照顾芊允了，你又何必苛责于她呢？”

“苛责于她？”我指着哭泣的宋小娘反问。

爹爹道：“你难道不是苛责于她吗？你既然叫人把芊允从梅香阁挪到木樨阁来，那又何必又叫人把言熙一并挪了出来呢？还叫冷香打了云娘二十记耳光，你不过一个十二岁的丫头，心地何时学的如此狠毒？”

说我心地狠毒？自幼捧我在手掌心疼爱我的爹爹，今时今日竟然会亲口说出我心地狠毒四个字？要不是我亲耳听到，还真叫我不敢相信。果然是有了能传宗接代的儿子，再宝贝的女儿也如同路边的野草般低贱了。

爹爹对我的态度，在言熙到来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变化的还真是快。想起从前，只要我哭了，爹爹便会心疼的想着各种法儿的哄我开心，如今，我的眼泪倒是真的落不进他的眼睛里了。

我有些震惊的愣了半晌，轻唤了一声：“爹爹”

爹爹知晓自己刚才语气重了点，脸上表情稍缓和了一点。

这时，宋小娘止了哭泣之音，见爹爹对我这态度，抓紧机会装巧卖乖，假意在爹爹面前为我说话：“相爷，你别责怪姑娘，姑娘年纪小不经事，左不过是旁人多说几句就往心里去了，一个小姑娘家那会有这些心思。”

果不其然，爹爹听了宋小娘几句话，原本稍缓了一点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凌厉愠怒起来，哼声道：“你看看你做事如此过分，你小娘还为你说话，我看你就是被你娘亲给宠坏了，一味地目无尊长，刁蛮任性。”

爹爹指着小娘对我说：“还不快向你小娘赔礼道歉。”

向宋小娘道歉？我看向宋小娘，从她的眼角眉梢处探出了几分得意之色，我不服气的撇过头，要我向她赔礼道歉，想都不要想。

我这副态度引得爹爹更是不悦，吼声道：“绾和，爹爹说的话听见了没有？还不快点向你小娘赔礼道歉。”

宋小娘上前伺机添火，更显柔弱悲切道：“相爷，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这件事上妾身也有做的不妥之处，姑娘不愿赔礼道歉便算了吧，只愿姑娘把孩子送还梅香阁，全了我这个做娘亲的心，妾身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又开始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哭，又哭。

爹爹赶紧站起来把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她说：“云娘，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别哭了，一会就让人把芊允和言熙给你送回去。”

见爹爹如此心疼宋小娘的场景，我突然想起了远在城外白马寺小住为皇后娘娘烧香祈愿的娘亲，心里更是为娘亲感伤不平起来，自从宋小娘怀言熙以后，爹爹更是很少歇息在娘亲的荷华轩，也很少同娘亲见面，去看望娘亲，更多的时候，不是在书房里忙朝事，就是在梅香阁陪着宋小娘。

那爹爹与娘亲从前那段年少情深的传奇佳话，如今又算是什么？

爹爹和宋小娘此刻在我面前这副样子，爹爹又可还记得他的发妻？可还记得我这个曾经他视若珍宝的嫡女？

我忍着怒气与委屈，别过脸去，闷哼冷冷说：“爹爹是相国府的一家之主，若是想要将芊允从我这木樨阁抱走，我也拦不住，只管命人叫芊允和言熙送回梅香阁就是了。”

“只是”我话锋一转，道：“只是赶明儿遇见了盛大娘子问起，我也只好实话实话。”

爹爹疑惑道：“我相府里的事，与她外府盛大娘子有何干系？”

我冷笑道：“小娘一定没和爹爹说，今夜就是盛大娘子亲自在这木樨阁里教我如何料理府事，教我妾有妾的身份，应当摆好自己的位置本分，不应该越了规矩礼仪，无视祖宗家法，将子女养在妾室小娘身边。”

爹爹惊声问道：“盛大娘子怎会在府里？”

我道：“今日猎汤宫赴宴回城，马车坏了，盛大娘子好心载我一程送我归家，谁料小娘行事这般荒唐，还请了宋姨娘在府里闹事，闹到了盛大娘子面前，盛大娘子为着爹爹与孟尚书同朝为官，怕爹爹宠妾过甚之事传出去有损言相府声名，这才越礼管了我言府之事。”

“只要爹爹不怕拂了盛大娘子面子，不怕惹起朝中官眷间的非议，就只管不顾规矩将芊允和言熙抱回去，养在小娘身边。”我转过身面朝着爹爹，面无表情冷冷道。

爹爹怀疑的盯着我看了半天，道：“是你故意把盛大娘子引来？”

“我哪有这通天的本事，就算我有这通天的本事故意将盛大娘子引来，难不成还是我让宋小娘做了这等虐待亲生女儿之事，还让宋姨娘拉着宋小娘在盛大娘子面前胡闹？”我顿了一下，继续道：“爹爹说话也该顾着些，后天我还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呢。”

爹爹指着我怒视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