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签。
笔筒。
竹筷。
竹筐。
在现代社会,竹林就是宝库。
光是工艺品,林林总总的潘梨就能说出数十种。
更不提那些药用和工业价值了。
但在这里,竹子只能体现它最原始的功用。
那便是“吃”。
竹林三宝作为粮食,可能产量不高,但味道不用多提,烹饪一下当做佳肴最合适了。
同样是菜,蛮人餐桌上的菜肴和汉家的肯定不一样。
寨子里的人也吃菜蔬水果,女人们采摘的这些植物只是肉食的点缀,最大的作用只是填饱肚子。
口味只是第二选项而已。
但在汉家那里,菜品和粮食同样重要,甚至在某些不差钱的富户家中,各式菜肴才是餐桌上的主角。
形色香味俱全。
人们吃撑了后才有了饮食文化。
吃饱了才能谈享受。
用一只竹鼠去换十斤粮食,全家人不饿肚子它不好吗?
十万蛮山,到底生活着多么蛮族?
具体的答案从来没有人可以说清楚。
但即便是牙牙学语的云州幼儿,也知道大山里树木森森,山林密布。
几乎每一个寨子附近都有竹林。
潘梨在云州炒作三宝的概念,目的不是为了赚那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可能贵了点,三宝的销路可能一开始会不畅。
但潘梨想通过福满楼的高价钱告诉云州城里的那些有钱人,三宝是好东西。
快来吃吧。
只要他们接受了这种新颖的食材,把竹鼠列入自己的食谱里。
城里的普通人也会随主流。
随后,扩散。
再以后,哪怕三宝的价格一降再降,那些蛮寨也会多一笔收入。
多一些粮食。
众生生佛。
潘梨不是圣母,不会因为见不得某人饿肚子就哭得眼泪婆娑。
只是。
当你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帮某条生命不死的时候,你会不会出手?
一包盐而已。
尊重生命,敬畏生命。
仰望星空的时候你才不会迷失。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愿你归来的时候还是少年,心若白纸,笑语嫣然。
回过神来,潘梨点点头,轻轻开口了,“是的。”
……
“竹林太多,怕是卖不上好钱。”
美人轻蹙眉,言语间有些担忧。
她见了潘梨点头承认,干脆得很,居然一点也没有追究。
果然是大气的姑娘。
潘梨在心里偷偷给这为患姑娘点了个赞。
“哈哈,竹林太多?怕是以后不够用了。”
患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何解?”
“姑娘且看,这竹林如何?”
没有回答她的提问,潘梨反而开口反问了患一句。
他站定在了竹林中间,一手指着周遭的高耸竹子,意气风发。
这几天来,寨子里的寨民天天在次劳作,劈柴铺路,已经在林子里开辟出了一条条干净的小道。
所以两人才行迤逦慢行,徜徉在这天然的绿色氧吧里。
竹子很独,生长的地方从来不会有杂草林木。
丛丛矗立,
挺拔高耸。
一眼望过去,又干净又好看。
患环视着四周的竹木,嘴巴张了张,“好看。”
“好看?”
潘梨笑了笑,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摇了摇,“患姑娘,这片竹林,可不是‘好看’这一个单词能够形容的。”
他默默走到身前的某支老竹前,轻轻抚摸着青色中见灰的竹竿,眼睛慢慢通红了起来。
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谓之正直;
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谓之奋进;
竹外直中通,襟怀若谷,谓之虚怀;
竹有花深埋,素面朝天,谓之质朴;
竹一生一花,死亦无悔,谓之奉献;
竹玉竹临风,顶天立地,谓之卓尔;
竹卓尔不群,却不似松,谓之善群;
竹质地犹石,方可成器,谓之性坚;
竹化作符节,将军秉持,谓之操守;
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谓之担当!
“竹有十德,身端正,意谦卑……患姑娘,这片竹林当如何?”
白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神了,黑色的眸子失去了焦距,怔怔的矗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潘梨才看见姑娘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笑意,“竹有十德?”
“死不改节,落有余香。”看着手中这支老竹子,潘梨叹了口气。
“甚妙。”
白衣的姑娘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了,她朝潘梨挤出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甚妙!!!”
她又重复了一句,最后一个字节几乎是呼喊出来的。
潘梨也笑了。
自己这番忽悠,看来眼前的姑娘接受程度挺高?
竹文化是华夏文明中最具有影响力的一部分,“散寒三友”的故事不知道感染了多少文人墨客。
潘梨在自己心中感谢自己的爷爷从**迫自己背诵古文。
唱大戏的老爷子没有等到自己的孙子梨园唱名就仙逝,留下来刻骨铭心的回忆这会儿却让潘梨的记忆苏醒了。
他小小的改动了一下,让《十得》更适合眼前的情景。
不过,这姑娘老打摆子是啥情况?
不对!
“患姑娘?”
潘梨的话音还未落,那边的女子就眼睛一眯,咬着牙开口了,“还请君子言!”
她双手抱拳,低头弯下了身子。
第一次向潘梨行礼了。
君子言?
啥玩意儿?
我是胖子,不是君子。
还没有等他说些俏皮话,对面的姑娘就嘶哑地开口了,“再…请…君子言!!!”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嘶吼出来的。
潘梨发现姑娘头上有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起。
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她就像狂风中的柳摆,摇曳着,随后可以被刮走。
这情景,好熟悉?
潘梨想起了不久前的小胖墩。
他不就是嘶哑着说不出话吗?
蜕变?
想也不想,潘梨就后撤了三步,大声开口呼喊了起来,“患姑娘,某送你一首诗。”
一首诗?
姑娘抬起头,白净的脸庞血红一片,黑色的眸子已经没有了颜色。
“咬定青山不放松!”
咬定青山,不放松!
患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轻轻一脚,她在竹林里踏出了深坑。
“立根原在破岩中!”
立根,原在,破岩中?
轰隆一声,有雷声轰鸣,两条漂亮的大长腿扎进了竹林坚硬的石地里。
潘梨没有注意到晴朗的天空已经变色,滚滚黑云已经压倒在了竹林上方。
“千磨万击还坚劲!”
有狂风忽起,林间大作。
一道道冷风刮起了潘梨的衣服,呼呼作响。
“刷!”
脸上灼热,不用摸,潘梨就知道自己的脸蛋破了。
“任尔东西南北风!”
咬着牙,潘梨大喊了一句,想也不想地缩回脖子转身跑了。
胖胖的身子左蹦右跳,在林子间是如此狼狈。
年轻的姑娘嘴角起翘了起来。
她轻轻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如刀剑般直直指向前方。
轻声呢喃起来。
任!
尔!
东!
西!
南!
北!
风!
狂风大作。
美人如刀。
血红的火焰冲天而起,潘梨仿佛听见了鸟鸣。
“亏大了。”
躲在几个年轻的猎手中间,潘梨从一块巨石后面探出脑袋,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