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尼尔亚斯重重咳嗽着醒了过来,双眼痛苦睁开,背脊处一阵剧烈的撕裂痛感立即袭上了脑海。
他不禁呲牙咧嘴,捂着脑袋缓缓站起,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四周一片漆黑,说不清这是什么地方,但熟悉的感觉很快涌上心头。
这就是那个诡异的梦,他身在谜一样的黑暗巨城中。
“我记得之前成功进入了恶龙爪牙的地下要塞,但好像被发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阿库尼尔亚斯跌跌撞撞直起身体,笨拙地用手摸索着周围想知道具体环境。
“硬硬的,而且又冷又湿,似乎是砖墙......我记得上次做梦被一副诡异的铠甲扔到了洞里,但之后一个多月我都没再做那个梦......”
他回过神来后冷静分析起来。
“这一定和我身体的变异有关,但这是什么原理能让我做梦来到这里?梦中为什么肉体还能有感觉?这究竟是不是梦境?”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再次进入这里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从上方墙缝里漏出的少许月光让阿库尼尔亚斯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物体的轮廓。
这里似乎是一个大型地下街道,自己正扶着墙待在一个小角落里。
街道的墙壁上开掘出了一个个缺口,离地面足有两米以上,他就是从上方的一个缺口掉出来的。
“地上是些什么?亚麻布?蜡烛?这里生活过人吗?”
阿库尼尔亚斯迈开脚步探索起来,很快就踩到了地上遗弃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后下意识想从腰后取出白昼石灯查看,但摸了个空。
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都消失了,一件亚麻布长衫正套在身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身上只剩下一件衣服了?上次进入梦境......”
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想回忆之前的场景,但只记得被扔进了谜城的地下,其余的细节一概都忘了。
阿库尼尔亚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趟旅程,只能随意捡起一些蜡烛捏在手上,摸着墙朝一个方向前进。
阴湿的地下没有一丝生气,尽管随处可见遗弃的生活杂物,但连老鼠的啮咬嘈杂声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簇夺目的火光倏然印入了阿库尼尔亚斯的眼帘。
“有人?”
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在这样一座死境谜城中忽然看到文明的气息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想起苏拉大法师曾告诉我,教会的典籍中记载了一种藏在深海的巨鱼,它们会在黑暗的海底用明亮的头灯吸引猎物前去,然后将那些乖乖走到自己嘴边的傻货一口吞掉。”
阿库尼尔亚斯心脏跳个不停,面对这福祸不知的场景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那簇火光离得远远的,尽管黯淡,但仍然在如绝望中的一点希望一样吸引着周围的生物不自觉想接近。
他忽然觉得那道摇曳的火苗是多么温暖,如同温柔的母亲给床上的孩子将睡前故事,雪花轻飘飘落在外面的窗檐上,燃烧的壁炉“咔呲”作响,让身心可以彻底放松和宁静。
“啊!我怎么自己走过来了!”
阿库尼尔亚斯猛然回过神来,发现那簇火苗已经离自己非常近了,刚才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肉体不停使唤地离开原地。
现在凑近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温暖的火竟然飘在半空自行燃烧着,缕缕暖色波纹向外徐徐传播着。
“好舒服!”
那暖纹波及到他自己后,阿库尼尔亚斯感到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了下来,生命力正在滋润中慢慢回复着,紧张和即将崩溃的心神被轻轻安抚,得到了治愈。
“太不可思议了!”
受到某种鼓舞,阿库尼尔亚斯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竟伸出了手想接触那温暖的火。
可就当即将触摸时,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如果这是一团火,为什么不能照亮周围呢?”
伸出去的手在视线中没有任何反光出现,他仍然看不清自己靠近光源的身体。
呼......
一股寒风从面前吹来,身前的黑暗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化为了流体自由转换着形态,缝隙中渗出的紫月光反射出了冷色的锈迹。
这不是什么错觉!有一个巨型生物如同那些深海巨鱼一样藏在黑暗中利用暖光诱惑着猎物!那阵风就是它移动身体要出击的前兆!
脑子里先入为主这个想法的阿库尼尔亚斯当即掉头逃跑。
但一股银色的射线瞬间射出命中了他!
“嗯?动不了了?”
他拼命想迈开腿,但身体已然如木头一样不能动了。
砰!砰!哐呲!哐呲!
身后传来了闷雷般的脚步声,还伴随着腐朽金属的碰撞,那声音和用指甲划黑板一样让听者烦躁发狂。
倏!
一个巨大的脑袋垂下挡在他面前,阿库尼尔亚斯连眼睛都眨不了只能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生物。
火光终于大亮,一个倒三角头盔俯下来仔细打量着自己,不过大小比起之前推他下来的那位大几十倍,一柄桥墩大小的牧杖砸在了地上,握着它的是一只包裹在尖爪铠甲内的巨手。
“巨人?!”
阿库尼尔亚斯不由想起了这个传说中的生物,不过这是教会中想象比喻出来的生物,穆大陆从未有一丁点它们存在的证据。
一声冗杂繁紊的腔调传来,阿库尼尔亚斯的束缚骤然解除摔倒在了地上。
那个巨人站起了身,顺手将他抓住大步走向了某个方向。
阿库尼尔亚斯没有一点办法,锈化的铁爪牢牢捏住自己根本挣脱不开,身上除了一件亚麻布长袍外空无一物,不可能发起反击。
砰。
一路跌宕起伏,他只感到周围忽然亮了起来,之后就被扔到了地上。
“咳咳,这里是?”
阿库尼尔亚斯咬着牙站起来,发现自己在山腰的悬崖上,身后则是漆黑的洞口,白银色的月光如轻纱般洒在巍峨的群山中。
“这?怎么可能?”
他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因为在之前他确定自己在地表上,谜城旁边就是海洋,没有高山的影子。
被扔下后他理应在地下世界,怎么会出现在大山的半腰,而且月亮的颜色从紫红的弯月变成了银白的满月。
“好吧,这是在梦中,一切诡异现象都可以解释得通。”
阿库尼尔亚斯自我安慰起来,不能以常规地理知识分析自己所处的地方。
但当他看向身旁的巨人时,脸色更加难以置信。
那个家伙如人类般直立站着,甲胄风格样貌和之前的骑士一致,然而身材比例纤瘦诡异,脖子出乎意料的长,还有一根粗壮的尾巴落在身后。
“蛇人?蜥蜴人?这是什么东西?”阿库尼尔亚斯发誓没看过违和感如此重的生物。
直到两对灰色的翅膀从巨人的背后展露而出,如即将飞翔的鸟儿那般抖擞着。
“龙!”
熟悉的翅膀让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一条龙!不过并未趴下而且像人一样穿上了铠甲,爪子上拿着一柄牧杖。
“古龙长这个样子?”
不等他有反应时间,龙战士先用龙语低吟了几句话,随后巨尾横扫而来将阿库尼尔亚斯甩到了悬崖下!
......
“啊!”
他猛然惊叫着醒来,将看守的狗头人吓了一跳。
“老实点!”
狗头人一弩炮托砸下来让阿库尼尔亚斯吃痛叫了一声。
“我回来了?欧康堡?对了,我进入敌人的地下工事被抓了。”
他恍如隔世般瞪大着眼睛,丝毫不在乎自己被锁在了一个囚室内。
“哼,吓傻了吧。”狗头人看着这个人类一副白痴相,轻蔑地笑了几声后走了出去。
但阿库尼尔亚斯已经被相差巨大的场景转换弄懵了,不清楚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有机会一定要请假一段时间去找老马。”他恍惚想到,“我已经要被这些谜题经历弄得神经病了。”
......
“你们先走吧......”
囚室外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随后狗头人私下的暗语悉悉索索响起。
过了一会儿,铁门吱嘎吱嘎打开了,身披黑袍的教士走了进来。
“你好,神眷者,我叫帕拉丁。”黑教士温和地自我介绍起来,“那些熔铁龙血裔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呸!”
阿库尼尔亚斯吐了一口痰啐到了地上:“想套出我们军团的情报?就算你用磔刑或车轮刑威胁我,我也不会出卖莫雷的!”
帕拉丁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称呼你为神眷者,这意味着我们的话题已经脱离了世俗,只会探讨经院学说,也就是神。”
他开始踱步:“不过你竟然是一名人类士兵,而且通过刚才的谈话你似乎没有什么丰富经验还很年轻。这就怪了,神怎么会眷顾一位普通人类?”
阿库尼尔亚斯冷眼看着黑袍教士,心里想着这个来自纷争平原的疯子是真疯还是想骗出军团情报。
帕拉丁最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库尼尔亚斯。”
“阿库?古兽人王族?难怪如此。”
“谁是兽人?你看看我的样子是兽人吗?”
帕拉丁呵呵笑道:“叫你王族不是说我认为你的血脉有多尊贵,古兽人就是一群愚昧的土著。而是你有与生俱来的命运‘向心力’,生命中必然会相逢某种奇迹。”
“所有阿库族人都碰到过,有些是厄难,在凶险的历练中遭遇强敌被格杀;有些是好运,成了护庙的卫士混资历就行了。你看来是最有前途的一个,血脉遗传完美脱离了愚昧的外表,还得到了真正的契机。”
“契机?”
“成为‘英雄’!”帕拉丁走了来,伸出了布满青灰色死皮的双手伸出,颤抖着想抚摸着阿库尼尔亚斯的血管,但又不敢真的去摸,似乎害怕亵渎神灵。
阿库尼尔亚斯看着这个古怪的家伙,脑中不停翻腾着念头。
“我去过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什么?”帕拉丁惊愕地抬起头,嗓音微颤,身体如被风吹拂的老树抖动了一下。
阿库尼尔亚斯忍不住了,他不想再把噩梦憋在心里,对一个疯子叙述也许能缓解压力。
“我去过一个诡异的梦,那里庞大不知尽头,古怪的建筑嶙峋堆搭着,天空挂着紫红色的月亮,还有莫名其妙的骑士。”
“刚才我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
帕拉丁插嘴:“是我的让你入眠的。”
“是你?反正我又到了那个地方。一开始我以为身在地下,结果从山半腰出去了;还有一个巨人,但竟然是条龙!还穿着铠甲!”
帕拉丁点着头,越听越激动,仿佛找到了共鸣一般。
“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
帕拉丁不再回话,开始上前念念有词地用钥匙解开阿库尼尔亚斯的锁链:
“走吧,你走吧,黄金的盟约再次生效......神在昭示未来......我们将腐朽于神国内死去......”
阿库尼尔亚斯震惊地看着将自己五花大绑的铁锁根根脱落,最后黑教士还将衣服和弩炮给了他。
“真放啊?看来确实是个疯子。”
他内心暗喜,抓紧时间重新武装起来准备逃离魔窟。
不过当他准备出门时不由停住了。
“老家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这可是真的,不是为了哄你开心编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阿库尼尔亚斯警觉地用弩炮对准了帕拉丁,慢慢后退走出了囚室,随后头也不回地迈开双腿逃了出去。
七转八转后,他成功从来路跑出,一推开堡垒的铁门重获了自由。
大口吸着新鲜空气,四周空旷的场景让他有些不安。
遥遥看去欧康堡市区,无论莫雷的狮子旗还是帝国的鹰旗都没有升起,血龙的蝠翼仍飘荡在细雨纷纷的灰色黎明中。
“一晚上都没攻进来?”
他知道第三波攻势似乎受阻了,直到天亮都没有友军推进到这里,昨夜的战斗比想象中还要惨烈。
“吼!!”
惊天的龙嗥从背后响起,阿库尼尔亚斯惊惧地回过身,那头散布着灾难、罪恶和恐惧的魔龙正在远方的空中厮杀着,大战正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