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票赞成，一百五十六票反对，九十三票弃权，议题通过。”

宰相高声宣布道，大皇子高兴地瞥了一眼有些落寞的妹妹。

欧赛罗特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差点就没通过，我早料到这个赎赔没那么容易。幸好提前布置好了那些民众去游行，拉来了大哥和市贩行会的票数。”

“不过这下就能和之前布下的局联系起来了，我可以趁这个机会获得保护伞，父皇决没有那么容易动我！”

随后众人又具体讨论了通商的具体事务，凌晨时分终于结束了议会。

议员们伸着懒腰疲惫地离开，有些则簇拥着那几位皇储，皇帝依旧坐在主座上，整晚他都没有发出一个命令，几乎让人忽视了他。

“殿下，我们是军事内阁的调查员，这几位是贵族院元老和皇室管理局您的宗亲长辈。”

忽然一名身穿黄色军服的人带着几名老贵族拦住了欧赛罗特。

会场内当即陷入冷寂，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这几个意外来客。

欧赛罗特示意身前的护卫闪开，从容地微笑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衣人出示了一张纸，几名簇拥第四皇储的议员看了后吓了一跳：

“禁足令？”

“没错，我们已经收集齐了您关于贿赂、收买凯尔元帅，并干扰帝国参谋、战争和军部的运转的证据。由于法庭无法审判您，所以贵族院和皇室管理局的元老们查阅了卷宗，您违反了数条，现在我要带您去贵族院的反思室禁足，请配合一下。”

欧赛罗特微笑不变，但瞥了一眼不远处主座的椅背，那个大帝国的老皇帝正用无形无声的手段拨弄着不和谐音符。

“是。”

他点头配合，对随行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后便干脆地被押解走了。

这一幕极大震撼了以为自己是帝国统治者的其余议员，他们都畏惧地看着主座上似乎睡着的皇帝。

他们平时一直在上蹿下跳闹得热闹，但皇帝掌握的势力一出手即是绝杀，就像北海上的冰山，绝大部分都藏在了水下不动声色，等货船撞上后才知道那是硬茬。

那些着急回家睡觉的人自觉回来补上了应行的礼节，皇帝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睁开眼皮，在内侍的搀扶下站起一言不发离开了。

“第四皇储就这么倒台了？”

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在无月的夜空下，和仍精神抖擞和警役对峙的人群相比，阿库尼尔亚斯在床上陷入了更狂乱的梦境，他帽子里的幽龙缓缓伸出了头，一对湛蓝色的眼睛牢牢对准了他痉挛的肉体注视着。

梦中，他只感到自己猛摔到了地上，身上依旧是那身亚麻布黑色长袍。那条名为朵拉丝的巨龙骑士重重踏在地上，随后俯下身体趴了起来。

“这里是？”

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是一座破败的教堂，高耸不见顶端的天花板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前方的龛台上则是一尊女神的塑像。

这尊神灵以鸭子坐的姿势跪在潮湿寒冷的石板上，长长的卷发落下遮掩了祂的面容，一只手将一本雕刻着半遮之眼和圆月的书本按在胸口，另一只手则张开伸直，仿佛在展示自己裹在长袍中的纤瘦体格。

“这是那位湿冷之神？”

他心里想着，然后才从教堂破败的缺口发现这里处在大山之中，那轮圆月高高挂在穹顶之上。

而朵拉丝身长一百多米竟然只占了教堂的一小部分。

这里面散落的破裂椅背有些巨大的惊人、有些矮小的像孩童专座，似乎各种不同的种族都来拜谒过湿冷之神。

“这么久了还有朝圣者觐见？真是难得。”

一个鬼样的怪音倏然响起！惊得阿库尼尔亚斯四处张望起来。

“在哪里？”

他到处张望寻找着目标，但周围没有任何影子。

“在上面！”

他抬起头，一道巨大的黑影迅速从高空掠来！庞大的风压将他按在地上抬不起脑袋。

黑影重重落在了地上，向上高抬起那膜翼、长尾、狮身蛇颈。

“怎么又是龙？”阿库尼尔亚斯情不自禁吼了出来，那头巨龙听了后有些迟疑，随后露出了人性化的调侃道：“你是哪里的信徒？人类语有浓重的口音而且语法怪异。”

？

这条龙的表现和身边的巨龙骑士差别可太大了，仿佛一个情感丰富的人。

似乎猜到其所想，新来的龙一边爬向龛台下方的高台，一边开口解释：“朵拉丝是我主的神裔骑士，选择的是力量之径，自然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语言艺术，就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缺乏我们智龙一族的智慧情有可原。”

阿库尼尔亚斯不知所措：“智龙？”

“没听过？也对，你连普通的风压都扛不住，人类的黄金血脉经过数场祸乱早已稀薄，对外封锁了异族消息也是正确的，龙毕竟数量太少了。”

那条智龙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高台上，这时阿库尼尔亚斯才发现这家伙身披着和自己一样的漆黑长袍，不过是根据龙的身体比例来制作的，翅膀、尾巴都漏了出来。

区别是对方长袍上绘制了那熟悉的半遮之眼、弯月、圆月等符号。

这条龙的鳞片呈银色不过那是在月辉的照耀下才是如此，更确切来说是灰色。同时头生六根龙角、四翼更加宽大、脖子更加纤长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

它开口说话之际阿库尼尔亚斯还看到了四排口齿，仿佛嘴里还长了一张嘴。

“那么”这条龙认真了起来，金色的竖瞳紧紧缩起盯住了他。

“你能被朵拉丝带来便是已被我主认可，我便宣你入教但我仅是普通神职，这里的传教士很久没有补充已经殆尽了。所以只能提供给你一教的教义。”

“等等！”

阿库尼尔亚斯高声叫道，终于来了个可以正常沟通的家伙可不能放过：

“我是在睡梦中来到这里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梦境吗？梦不是虚幻的吗？”

“然而世界并非纯物质的。”神职者巨龙耐心解释，“想想看你是不是曾有脱离肉体存在的感觉？”

“这”阿库尼尔亚斯想起了擎山内的奇景。

“没错，那就说明你已经觉醒了内在之眼，就是这个。”巨龙指了指自己教袍上半遮的眼睛。

“你能凭此看透物质的表象，而其中的媒介便是那精神体，通过上界便抵达了此处。这里有主神的庇佑，任何精神体都能被复刻肉身，换句话说，你现在拥有两具身体，但只有一个意识来回操控。”

“啊！”阿库尼尔亚斯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也就是说这里不是梦？是同一时间真实的另一处世界？”

“没错。”神职者巨龙微笑点头。

“可可这里是穆大陆的哪里？巨龙总领？”

这下那头龙紧眯起了金瞳：“什么穆大陆，巨龙总领？我们龙族是忠实的盟约信奉者，就算独立也不会违背神的旨意。”

听到这番话，阿库尼尔亚斯不禁想起了一个传说“难道是传说中的外大陆？”

人类在绘制完毕老家的地图后，自然会畅想海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根据比对星空的移动，占星者们很容易得出这个世界是一个球体，足够巨大以致于渺小的生物感不到上下左右以为是平面。

但凶险的海洋阻隔了探险欲望，人类崛起后大量外派航海家，但无论向西还是向东都没有音讯传回，没有一条船能回来告诉本土外面的世界，久而久之这便是一个禁忌。

“那你们这里是？”阿库尼尔亚斯试探性提问，但那条龙在得知他是外面的人后忌惮了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它放下了准备翻开的巨大圣典露出了疑问。

“但朵拉丝已经带你见过了我主，应该不会是那群发狂的疯子，你为何可以穿过广袤的大海？是什么给了你这里的坐标？”智龙将裹在黑袍中的爪子抵在下巴思考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阿库尼尔亚斯想了想，将穆大陆的存在、和恶龙的战争、那些山心首饰都说了出去。

神职者巨龙越听越恍然大悟，似乎回忆起了往昔。

“没想到会这样”它低头盯着阿库尼尔亚斯手上的头冠标记。

“是的，我想获得力量杀掉那条恶龙。”

“嗯你必须获得力量”巨龙缓缓开口，“神职和你无缘，因为你的敌人强大到不可思议，我甚至要考虑替你找一些外援帮助。”

“还有帮助？”

“没错，有几个老朋友认识海里的家伙”巨龙含糊不清回答，接着重新翻开了圣典：

“吾乃贪婪巨龙一族的巴鲁托，月教教士。现在便承担传教责任引导于汝。谨记教义：敬畏光明！”

阿库尼尔亚斯小声吐槽：“那还穿黑衣服？”

巴鲁托没有理会，翻开了第一页：

“光是生命诞生的缘由，但也将是生命乃至一切毁灭的终结。无论是谁都难以遏制对光的追求，但需要敬畏，不要妄图将自己当作光同尘归去”

“这便是半遮之眼的内涵。”

阿库尼尔亚斯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精神体便是光？遮了一只眼表示只学一半？”

巴鲁托颔首。

接着它说道：“神之都城是最适合传教的地方，因为诸神始终注视着这里。”它指了指空中的圆月。

“不用刻意等某个时刻才能布道，你大概听一遍就可以得到神的认可，随朵拉丝去试炼了。”

“请问教宗是谁？”阿库尼尔亚斯忽然想起在大图书馆内看到过类似的字眼。

“当然是神都之王。”巴鲁托自然而然回答。

“神王？”他当场懵了，头一次听到又当教宗又当神明的教派。

“那如果做礼拜时，教宗礼拜的对象是谁？”

“月教主神。”

阿库尼尔亚斯指了指巴鲁托身后的神像：“是祂吗？”

“不。”神职者巨龙头都没回，“祂只是我所侍奉的神都主人，而我的信仰都在主神那里。”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了阿库尼尔亚斯的脸上刺激地他缓缓醒来。

睁眼就看到幽龙正用无辜的大眼睛瞅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将对方塞回了帽子戴好。

收拾好行李走出房门，阿克曼依旧早早起来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

“早安院长，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要走了，执行莱丝陛下的任务。”他开始致谢告别。

“好，再见了，我如果能找出巨龙历史上的谜团一定可以对莱丝陛下有所帮助的，说不定将来我们还会见面呢。”他笑着告辞。

离开了阿克曼家，阿库尼尔亚斯回忆起了昨夜的变化。

自称贪婪巨龙族的巴鲁托一晚就讲完了圣典，并传授了他一个奇迹。

这个是月教专属奇迹，名为：许愿。

可以将诚心祷告的事物具象化出来，但只能用一次，而且由于他信仰太低，局限非常大，不能是生命、不能太大、不能一出来就要爆炸。

“也算有了收获吧”

回忆起那个怪异的外大陆，他感觉身在梦幻中。

“号外！号外！”

卖报的报童到处分发起了报纸，阿库尼尔亚斯于是花了一个铁币买了一份。

“帝国议会宣布将尽最大努力赎回所有战俘，包括受恶龙奴役的纳特民众在内都将尽可能赎回！”

“看来民众游行真的有效啊！”

阿库尼尔亚斯看到头版消息不禁有些震动，在他看来这是民众用自己的力量左右了帝国的政策，在莫雷简直不敢想象。

他哪里知道是帝国各方势力在里面博弈妥协造成的这个局面，如果欧赛罗特没有提前拉拢盟友，那今天的头版就是“上万市民血溅中轴线大道”。

当然如果那样的话更大概率是没有报道并全城戒严。

不过这都不关他这个过客的事，来到西区机车总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第一时间找到了他：

“请问是阿库尼尔亚斯先生吗？我家老爷等您很久了。”

阿库尼尔亚斯顺着管家的手指过去，一名雍容的中年人正坐在露天咖啡馆的桌子上朝自己挥手。

“您好。”他走了过去试图发问，“德卢卡先生？”

“叫我阿洛伊斯好了。”雍容中年人善意笑道，“你是德高望重的阿克曼龙学博士的朋友，我和阿克曼博士的私交很好，以前也合作了不少项目都很愉快。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会送你去察拉汗的。”

“谢谢您了。”阿库尼尔亚斯当即感激。

“不过”德卢卡抑扬顿挫了一下，“你的名字里含有阿库这个音节，据我所知那是兽人王族的专享名，你真的只是去察拉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