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唐诗诗的脑海中立马就跳出那个带着点清甜气味的夏日的傍晚...
“诗诗啊,明天你就要开学了,今天晚上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可是家里酱油没了,你去王大伯那儿打点回来吧。”
母亲大人的话还停留在耳际,唐诗诗拎着手中的空塑料瓶,踩着轻飘飘的步子,抬起水亮的眸看了看逐渐晦暗的天空。
残阳似血,暮色四合,夏日的傍晚,明媚而动人。
巷子里还有几位老大爷坐在自家的大门前乘凉,穿着白色的背心和宽松的大裤衩,手里握着一把大蒲扇,轻轻煽动,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凉爽。
巷子里的人家几乎每家都种了果树,桃树桔树杏树柿子树,五花八门,使得夏天的傍晚和夜晚热闹非凡,栖在树枝上的夏蝉和树下蜗居的青蛙,一声接着一声叫唤,像在举办一个辉煌而盛大的演唱会。
“诗诗又去打酱油啦?”路边的一个大爷挥着手中的蒲扇,和蔼的冲她笑道。
唐诗诗闻声停下了步子,清软的声音礼貌地应道:
“是啊,爷爷,您还没吃饭吗?”
“正准备吃呢,你赶紧去吧!再晚点儿,天就快黑啦!”
“好。”唐诗诗乖巧的应下,就继续踏上了打酱油的道路。
从王大伯的酱油铺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是快要进入秋天了,天一天比一天暗的早。
微凉的风夹杂着湿意,在唐诗诗的脸上游走,她打了个寒颤,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昏黄的路灯铺开了眼前的道路,巷子里散步和乘凉的人已寥寥无几,许是阖家吃晚饭去了。
再走几步,就到张大婶的家了,她家有个很大的院子,被低矮的粉漆围墙围着,院落里种了一棵桔子树,三米高的样子,顺着低矮的围墙探出头来。
“沙沙沙...”
一片寂静中,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唐诗诗一怔,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桔树的枝叶不寻常的抖动着,愈抖愈烈,叶片从空中零零散散地飘落,那隐匿的黑暗中似乎藏着一个违和的庞然大物。
忽然,从错落的枝叶中飞速地窜出一个黑影,一下子窜到她面前。
“啊!”
唐诗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坐在地,手里的酱油瓶脱离手掌,闷哼一声摔到围墙的角落里。
她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蹙着黛眉抬头看去,一个少年就这么巧妙的撞入了她的眼眸。
他个子很高,一米八左右,有点瘦。
清爽的短发上粘着几片嫩绿的叶片,脸部轮廓分明,浓黑的眉毛稍稍叛逆地向上扬起,一双丹凤眼在暗夜里炯炯有神,不含丝毫杂质,清澈而又深不见底,嘴里还叼着一只还未熟透的青桔。
唐诗诗略带疑惑地目光向下移动,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些青桔。
他从树下跳下来的瞬间,有几只调皮的青桔从他怀里跑出来,滚向四面八方,还有一个滚到了唐诗诗的屁股旁边。
他看到眼前的唐诗诗,眼神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做坏事会被人目击到。
不过他也没多想,弯下腰就开始捡起地上滚落的桔子。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若无其事的捡桔子,心内有些恼火,这个人可是把人吓到了耶,居然都不扶一下!
唐诗诗站起身来,拍了拍粉色裙子上的灰尘,把身边的桔子捡起来,少年见状想要去拿,唐诗诗的手却灵活地往后一缩,昂着小脸愤愤道:
“喂,你这个人...”
话说到一半却被凭空打断。
“要死了!是哪个畜生敢偷老娘家的桔子!”院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叫唤。
少年一听,有些慌张,四下望了望,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唐诗诗身上。
他盯了她几秒,一言不发,随即狡黠一笑,把手里抱着的青桔顺着她伸出的手臂,一股脑塞到了唐诗诗的怀里,继而在唐诗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像一阵烟一样从她身边跑过。
她诧异地回过头,见那个少年还转过头冲她眨了眨眼,坏坏一笑,渐渐埋没在了黑夜的尽头。
真是个怪人,摘了桔子还不吃?
唐诗诗预备捡起地上的酱油瓶,余光瞥到了从巷子的拐角处拿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张大婶。
张大婶见到唐诗诗和她手里抱着的桔子,有点意外,气呼呼道:
“我还以为是谁偷我家桔子,原来是你呀诗诗。”
“啊...不不不,大婶...我只是打酱油的。”唐诗诗急忙苍白的解释道,继而由此情此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个偷桔贼才把“赃物“嫁祸给她。
“打酱油?你想吃桔子也得等它熟了呀,来大婶家吃,偷偷摸摸可不好。”大婶的怒气降了三分,但语气里还有责怪的意思。
唐诗诗无从狡辩,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她比窦娥还冤。
她扁了扁嘴,伸出手把桔子递上前:
“大婶,这些桔子还给你...”
张大婶睨了一眼这些桔子,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
“算了算了,摘下来有什么用呀,这都没熟呢...这孩子真是的...”
说完,她就又拿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原路返回,脚上的塑料拖鞋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直至她进了屋才消失。
唐诗诗杵在原地,羞红了脸捡起地上的酱油瓶。
都怪那个偷桔子的,害她被误会,她不过是出门打个酱油而已嘛!
回到家,把酱油放到厨房的餐桌上,唐诗诗就抱着一团青桔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不顾身后老妈的呼唤。
眼前的书桌上摆着的这些青桔可是她用名声换来的。
“哼,可恶的小贼。”
她拿起一个青桔剥了皮就狠狠地往嘴里塞,酸的牙齿打颤,眉头紧成一团。
她抽动着嘴角,面色狰狞,仰天朝门外大喊道:
“妈!我以后再也不打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