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微微光亮的天宫中,柏憧仍未入眠。每天都听到行军的消息,每次从报信的天兵口中听到“钟埃”两字,柏憧心都会莫名地颤动。当钟埃踏出天门的那一刻起,柏憧就后悔了,难道自己的功业要赌在一个女人身上吗?
纵然残躯不能战,男儿壮志仍在胸。
此时,西岭仙君渐有招架不住之势,便撤回军中。钟埃也无心恋战,虽说她钳制西岭仙君不在话下,但天兵们正节节败退,形势危急。西境之兵凶悍无比,一旦杀红了眼,更是战力非凡,如此一来,不可控的因素又会增加,胜负也就更加难辨。钟埃回到军中,在两军交战之界,设下移动结界,以保护天兵,红色的光圈便笼罩在万千天军之上。红色的结界,红色的鲜血,还有将士们杀红了的眼,一切都是红色,似火焰,似烈阳。可在这红色之下,是将士们生命的消逝,那与黄沙混在一起的是鲜血流尽之后的粉末。
凡人总是羡慕修仙之人,便一心修炼,期望有一天能羽化升仙。可是,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鲜血流尽而化作粉末,落在这荒漠之中,又有谁会记得他们。仙术,会的人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死生不过一念之间。
“南山将军,我怕是撑不久,你赶快乘次机会发起猛攻!”
南山将军虽不与钟埃为同一阵营,但对待此种大事那也是竭尽全力,毫不马虎。当下就率兵发起猛攻。
钟埃眼看要支撑不住了,结界所起的防御作用逐渐减弱,可南山将军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在西境雄兵中杀出一个缺口。看来只能损耗修为来支撑结界了。钟埃腾出右手,刚要暗自运用修为。
“将军,我来助你!”说罢,阿碧便腾空给钟埃传送自己的修为。
有了阿碧的助力,支撑的时间便长了些。
“阿碧,快停下,这样下去,你的修为会损耗大半的。”
阿碧此时元气已损,说话也有气无力:“无妨,南山将军快了。”
“杀!”成功了,西境坚不可摧的军队已变得散乱不堪。天军在南山将军的带领下终于杀出来一条血路!
“阿碧!”钟埃接住虚弱的阿碧,眼尾早已泛红,“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修为深厚,损耗一点无所谓啊?”
“我是不会让将军受伤的,阿碧没事,等到回宫修养上些时日便好了。”
“来人,把她带到后方好生照料!”
长剑在手,钟埃的盔甲上早已溅满鲜血,干涸的,流动的,凌乱的发丝附在脸上,脸颊上的几抹猩红让她显得狠骘凌厉,原来鲜血能够激发人的兽性。钟埃杀红了眼,殷红占据的她的眼眸,她似狼似虎,眼前所见,魂飞魄散!战场上的所有战士此刻都如同猛兽一般,他们能吃人。
眼看西境大军溃不成军,西岭仙君欲仓皇逃窜。钟埃腾空,长剑霎时就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仙君。”钟埃长叹一声,“莫要再逃了。”她拿剑的手,在抖;她说出口的话,在颤。
“将士们,我们,胜利了!”
钟埃的声音早已嘶哑,泪不知何时流下,划过殷红,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这旷漠之上。
世人都盼能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可又有多少人能看到背后的鲜血呢?无数魂灵飘荡在旷漠上空,他们用生命换来了所谓的和平。高高在上的天宫,堆砌它的是鲜血,是生命。
黄沙漫漫,嘶吼声停,征尘已绝,盈盈粉泪为谁流?
天宫,钟埃觉得那仿佛是一个牢笼,但是看着天边那点微光,心中好似渐渐暖了起来。
柏憧,我赢了,你知道吗?
“报——钟埃将军大战告捷,此时已班师回朝。”
终于,柏憧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紧绷的弦也渐渐放松,可是,眼前为什么渐渐黑了起来?
再醒来,已是躺在床榻之间。他恨,为何自己要拖着这一副残躯,它限制了他太多太多。因为这一副残躯,众人将他视作废物;因为这一副残躯,在心悦的人面前自己是那么的自卑。
“你醒了。”钟埃搓着惺忪的睡眼,“打我回到天宫,你就一直在睡。啊~”说着用手捂嘴打了个阿欠,“我还以你......医仙说你近日过于疲劳跟紧张,修养几日便好了,看来还真是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钟埃顺势抽出柏憧握着的手,想要起身拿些糕点过来。
“唔~”
柏憧一把将钟埃拥入怀中,“你没事,你没事就好。”钟埃能感觉到他整个胸腔都在颤动着,他的怀抱很热,很踏实。
“我当然没事了,我可是天界第一女战神啊!”嘴上这么说着,可听到柏憧的声音,眼眶早就红了。
见过死亡之后,才知晓生的可贵。
“从今以后,我护着你!”
钟埃觉得自己就算在战场上命悬一线,有此四字,足矣。
“好了好了,你先让我把这盔甲换下来,再不换,怕是要臭了。”
当时,钟埃回到天宫,看到众星台上没有他的踪影,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再看到躺着的柏憧,钟埃觉得战场上的那种绝望感又蔓延到心头,他绝对不能有事!她不想再经历死亡了!
于是,夙兴夜寐,钟埃都守在柏憧身旁,明知他并无大碍,但她不肯离去,因为,他握着她的手,他依赖她。
回到青鸾殿中,阿碧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娘娘,您回来了,阿碧伺候您换洗吧。”说着,便要出门拿些换洗用品来,
钟埃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推到座席之上,“阿碧,你听着,从今日起,你不必再伺候我这些日常起居之事了,这么多年来,我早已把你当做姐姐看待。所以,这青鸾宫便是你我两人的安身之所。”
“好。”阿碧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可都是上过战场将士,哭了多掉价儿啊。”
“那你还哭。”
两人边流着泪边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