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出发的日子了，明明是应该忙着收拾些什么东西的时候，钟埃和柏憧却是怎么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倒是忙坏了言欢、远鹏和阿碧，他们看着那两个“闲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娘娘，您看看这个带不带啊？”

“随你。”

“陛下，您看这些东西够不够？”

“够了。”

远鹏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倒是看一眼再说啊。

就这样，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偏偏百灵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可这一路上颠簸劳顿，怕是百灵受不了的。于是，钟埃对柏憧说，晚一天再走，陪陪百灵，安抚安抚她的情绪。柏憧也默许了。

这几天，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少接触，早朝过后两人都尽量避免走一条路，就连午膳柏憧也鲜少到青鸾殿去了。

终究还是没有了再往后走的机会。

“钟埃姐姐，你看我飞得高不高啊？”

百灵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苦练飞行之术，如今已是饶有成效。百灵高高地漂浮在空中，脸上的骄傲是那么的灿烂，钟埃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样子。无忧无虑，自在逍遥，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有人给自己挡着，如今，这些纷扰得自己来扛了。

“我的天啊，百灵你也太厉害了吧！等我回来，你大概都能跟我飞的一样高了！”

本来还兴致勃勃地百灵一听到钟埃她们明天要走的消息瞬间就泄了气，慢慢地落到地面上。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眨呀眨，不知不觉就有些湿润了。

钟埃也知道，此次出行，与百灵亲近的人大多都走了，只剩下言欢了。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如此一来，倒更是无处可去了。钟埃缓缓把百灵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说道：“姐姐们和哥哥们很快就会回来，钟埃只要在这里好好修炼，时间嗖一下就过去了，可快了。”

“嗯嗯，百灵知道了。等你回来，百灵一定能变得更厉害的！”擦擦眼泪，百灵朝钟埃笑了，多么纯真，多么美丽，多么令人羡慕。

其实，除了百灵这个原因，钟埃选择晚一天出发也是另有原因的。今日，恰好是十五。当时，钟埃满脑子都是尽快治好柏憧的病，一时间竟忘了定下的出发日期竟是本月的十五日。

今日月圆，钟埃仍然是痛苦的。但这痛苦好像有些不同，好像除了痛苦还有些难受，心中难受。钟埃觉得，与其心痛还不如身痛。身痛也只是今晚，可心痛却是日后的每一个漫漫长夜。眼前漆黑一片，钟埃想点灯，想从那微弱的光芒中讨些慰藉来。

终于，钟埃用颤颤巍巍的手点好灯，微黄的光芒从那一盏小小的孤灯中散发出来。钟埃多想多点几盏，让这屋中亮些，暖些，可是她不能。这一点残光就已经勾起钟埃体内火属性的躁动来了，若是在多几盏，以钟埃现在的能力，怕是难以控制。

其实，怕月光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只需稍亮一些，钟埃就受不住了。人，终究还是得要些面子的。钟埃小时候心高气傲，可这水火不容的属性让她有了弱点，致命的弱点。钟埃不愿说是一点微弱的光就能扰乱她的气息，只得借着满月来稍稍抚慰这失落。

天边，清晨的微光透过薄纱散发出来，微微亮的光提醒着人们，今天又要开始了。

钟埃从睡梦中醒来，满身的虚汗早已将衣衫打透。吃完早饭，换好朝服，钟埃照常前往早朝。此时，柏憧已经在殿上高坐，看到钟埃倒是也点了点头。钟埃也点头示意。两个人倒像是交情深浅的人一般。

从前，两人上朝时不是一起走就是见面说上几句话，直到早朝开始。如今，倒是有了些相敬如宾的意思。

这两个人倒是有默契，可一旁的远鹏可觉得奇怪极了，忍不住提醒柏憧：“陛下，天后来了。”他以为柏憧没有注意到钟埃。

“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上去说句话！

远鹏虽是心急，但个中缘由他还是知晓一些的，便没有再问。

早朝结束后，柏憧还是去了青鸾殿用午膳，毕竟下午就要出发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的。

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位置，可是这氛围却是不负昨日。就连一向话少的阿碧也开始找些什么话题说一说了。比如这一路上要注意些什么，西山仙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言欢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极力地在活跃气氛啊，一会儿拉着百灵唱个送行歌，一会儿又跟远鹏拌拌嘴。可是，那两个人终究只是有问必答，不再多说一句话。

用完午膳之后，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

钟埃和柏憧自然是要同乘一辆车的。本来钟埃是打算用飞行之术的，只是柏憧的身子骨虚，怕行路太快会出些什么差池，这才用的马车。

一批批流光幻流马正在车前等着一行人的到来。钟埃与柏憧理所应当同乘一辆车，即使两个人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是心事重重的，但也不得不如此了。

钟埃一路山心事重重，上车时，不免脚滑了一下。柏憧见状连忙伸手去扶，抓住钟埃的手，以免她摔倒。可是，钟埃在站稳之后，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迅速就从柏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等到上了车，两个人也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们两个现在就像是棋盘两侧的汉界，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每个人都在操控手中的棋子，越过楚河，直擒主帅。可是作为“帅”与“将”，这两个人终究是无法越过那狭窄的楚河。

一路上，走过了巍巍高山，见过了山花烂漫，听过了鸟语林荫，这些，都是之前出征时钟埃想着回来要与柏憧分享的。钟埃最想跟柏憧分享的就是旷漠上的落日，壮美惨烈，世间绝色。可这些东西，每次钟埃都忘了。现在想说些什么，倒也无从开口了。

柏憧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风景。看着这纯粹的清新的自然，柏憧觉得自己那些罪恶好像也被净化了些。他好想与钟埃一起看着山间的云雾蔼蔼，暮色夕阳，与她分享这世间的美丽。

如今，一个人看好像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