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不知何时飘起柳絮般的雪，偶有一阵阵耀眼的烟火在天空中炸开，看起来绚烂至极。

庆禧宫的各个角落均挂上了硕大火红的灯笼，昏暗的贵妃寝殿顿时亮如白昼。

“娘娘，皇上临走前特意为您热好的药，他知道您怕苦还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蜜饯。”

“娘娘，求您喝了这药吧，不然这身子如何能好?”掌事宫女袭芳端着药，苦口婆心地劝着。

这宫里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若是有什么差池，只怕她们这些做的奴才也要大难临头了。

“本宫不喝，你退下。”她本来清澈的嗓音因为病痛变得沙哑干涩，江别无力地挥挥手让袭芳退出去。

寝宫里重新恢复死寂，江别蜷缩着瘦弱的身子，望向这偌大华丽的宫殿。

冷，真的好冷。

明明寝宫里点了上好的银骨炭，到处暖洋洋的，可江别还是无端觉得浑身发冷。

她强撑着从贵妃软榻上起身，一步一步废力地挪到紧闭的窗口，用她仅有的力气缓缓推开木窗。

刺骨的冷风伴随着雪沫子倏然钻进单薄的衣衫里，吹散了她如墨的长发，江别没忍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看的最后一场雪了。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猩红的污血染红了苍白的唇，漆黑的双眸情绪不明。

“皇上呢？”江别看向帘子外跪在地上的袭芳，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回娘娘的话，皇上还在萃雅亭与众王爷们赏雪呢。”袭芳如实回道，心里有些不安。

今个是冬至，按理皇上该与宫中王爷妃嫔一块举行宴席的，江贵妃身子不好就没去赴宴。

可偏偏宴席举行到一半皇上就巴巴跑来，随身太监李福子从食盒里拿出几碟热气腾腾的饺子。

明明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偏偏在贵妃这成了最不待见的人。

皇上不顾江别的冷眼嫌弃，求着哄着喂了她几个饺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打算离开。

临走前皇上还偷偷在江别唇上偷了个香，贴耳告诉她，“朕听闻民间百姓冬至都要吃饺子，吃完后咱们日子就会和和美美，财源滚滚。”

江别睨了他一眼，神情缓和了一些，嘴上却不饶人，“盛迟你胡说些什么，谁要和你过日子。”

袭芳和李福子躲在帘子外听了这话都捂着嘴偷笑，不约而同地互望一眼。

偏偏盛迟一点都不恼，搂过江别纤细柔软的腰肢，低笑着说：“你是我的妻，不和我过你还想和谁过，喝完药记得早点休息……”

随后盛迟缠着江别又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伺候她洗漱完去塌上休息，这才又急匆匆地离开。

外头忽然又是一阵烟花划破天际，在雪夜中炸出五彩斑斓的火光。

袭芳想起俩人方才甜蜜的种种，不由得叹了口气。

明明是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偏偏贵妃娘娘就生了治不好的坏病，眼瞧着身子每况愈下。

皇上这些年读遍了医书，寻遍了天下最好的大夫，都没能找到治好贵妃顽疾的法子。

袭芳自打江别嫁入东宫就开始跟着她，倒也较熟悉这位主子的脾气。

人人说江别妖妃乱世，她看来，贵妃娘娘却是个顶可怜的人。

袭芳的确惧怕江别，可她希望江别幸福也是不假

烟火的绚烂只是一瞬的事，空气里很快陷入冷凝，袭芳隔着帘子只能看见江别模糊的身影。

江别没有应答，她就这样坐在墙角的木凳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沉寂。

这种想法使袭芳暗暗心惊，她想劝贵妃回床上休息可又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江贵妃心思向来古怪，手段又狠辣，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有一个不怵她，哪里去敢讨她的晦气。

可眼瞧着江别越来越不对劲，袭芳颤了颤身子，哪怕江别不喜别人多嘴她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

“娘娘，今晚的烟花大抵是没有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可回应她的是外头阵阵的风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鞭炮声，袭芳大着胆子走到江别身边。

入目的是女子毫无生气的容颜，她的身子就这样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没有光的眼神还在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可能在看飘雪，可能在看烟火，也可能在看她心底的远方。

墙角处是个做工精巧的檀木架子，上面摆着碗大的芙蓉花插在金瓶里，娇艳夺目的芙蓉花映衬着女子美艳的容颜。

这场景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美，美得惊心动魄。

袭芳被吓得倒吸一口气，她咬了咬牙强忍着眼泪与惊慌，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