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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六,冬至前一天。

江别在佛像前跪了许久,双膝已几近麻木,耳畔是堂屋不时传来萧弦儿细微的抽泣声,还夹杂着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我不能进宫,阿娘求你救救我,更何况我和景和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伴随着屋内妇人的责骂声,江别跪在观音像前轻轻叩首,娇小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棉衣里几乎成了一团球。

她缓缓起身走到木床边替自己倒了一碗温水。

温热的水在这寒冬里根本不抵什么事,她的身体反倒是更冷了一些。

偏房里采光极差常年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江别住在这快七年依旧习惯不了这种阴凉的寒冷,几乎冷到了骨头里。

江别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碗边粗糙的纹理,她低低地咳嗽,眸光晦涩不明。

谋划了那么久,老天终究是没辜负她。

昨夜左相府的萧夫人连夜赶来,同时也带来了圣上的册封萧弦儿为贵人的一纸诏令。

萧弦儿三岁被道长预测就灾祸,从那以后就居住在应天寺躲灾,从未入过京。

萧氏来前并未通知应天寺,未曾想刚进了屋子就见一地散落的衣衫,伴随着的还有里屋暧/昧不清的声音。

她怎么也未想到会遇上亲生女儿会与外男偷情这种事,尊贵的左相夫人当场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萧弦儿已非完璧之身,若是进宫被发现那是灭族的大罪。

江别推开偏房的门,外头的天黑压压的,四周山野间都覆盖着未融化的积雪。

院子里头枯萎的落叶遍地都是,小和尚景和笔直地跪在门外冰冷的地砖上。

狂风肆虐,山野之间又响起阵阵轰隆轰隆声。

两人目光交汇,风声灌进衣衫里冷得发抖,江别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景和身为出家人却和相府的贵小姐暗通款曲,若非萧弦儿极力保他,只怕现在连命都不在了。

“江别你杵在门口干嘛呢,还不快来把屋子收拾收拾。”陈妈推开堂屋的帘子,阴沉着脸吩咐江别。

陈妈是萧弦儿的乳娘,从萧弦儿三岁到景明寺就一直跟着伺候,平日里也是张扬跋扈惯了,一干下人里就没有人不怵她的。

江别一双杏眸怯怯地望了眼陈妈,冲她行了个礼,走至陈妈身边。

“快给我进来。”陈妈见江别一身小家子气,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进了堂屋,果然屋内一片狼藉,杯碗瓷盘碎了一地。

江别低着头冲屋内的萧氏行了个礼,一副怯懦模样,她执着扫帚开始埋头打扫起来。

“你就是江别是吧,把头抬起来给我瞧瞧。”萧夫人的声音很是和蔼,江别的身子却还是被吓得轻轻一颤。

“夫人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陈妈不耐烦地夺过江别手里的扫帚,强硬地抬起她的下颚。

众人入目的便是江别一张清秀的脸蛋,皮肤很是白净,一双水润的杏眸因为害怕已经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还在微颤着。

萧氏收回目光,慈祥地笑着,柔声说道:“竟是个齐全孩子。”

陈妈嗤笑了声,就江别这姿容搁在美人如云的宫中,皇帝只怕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江别擦干眼角的泪,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因为萧氏的夸奖而感到害羞,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

萧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里的佛珠微微转动:“好孩子,你伺候小姐几年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跟着小姐快四年了。”江别小声道,又重新低着头不敢直视萧氏。

“今年多大了,认识字吗,家里头可还剩下什么人?”萧氏突然伸手拉住江别的手,江别身子又是一颤。

那双白净的手上被冻得通红,指腹上因为常年干活全是厚厚的茧子。

江别怯生生地瞅了瞅萧氏,嘴唇微动想要回答,可又被萧氏给打断。

“好孩子,你想进宫吗?”萧氏含着笑适时又问了一句。

“夫人……?”江别抬头惊惶地看了眼萧氏,声音惊恐。

“你莫怕,只告诉我你可愿意?”萧氏望着江别的笑容越发的慈祥,眼神却是冰冷的。

若非遇上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她岂会让这等贱婢代替萧弦儿入宫。

江别清澈的眼神有些懵懂,她退缩着朝后,惊慌地摇了摇头。

“小贱蹄子,夫人这是抬举你呢,你竟然还不知好歹!”

陈妈见江别居然拒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江别即使缩着身子,依旧难免还是挨了陈妈几下打,脸上火辣辣的疼。

萧氏只是冷眼瞧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呵斥道:“放肆,你这老货真是越发不知好歹,当着主子的面也敢乱撒泼,赶紧滚出去。”

陈妈被吓得噤了声,倒是没再骂江别,讪讪地走出了堂屋。

江别默默低下头脸上尽是怯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落下。

萧氏手中佛珠转了转,把江别的神情尽收眼底,见这个婢女越是懦弱胆小,心里就越是满意。

“你若愿意做一辈子奴婢受人欺凌,放弃这眼前唯一做主子的机会,我也不好勉强。”萧氏目光凉凉地落在江别身上,似乎看透她的内心深处。

江别跪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颤,她咬了咬唇,白着脸道:“奴婢真的能做主吗?”

“你若愿意代替小姐进宫,日后你便是萧府的唯一嫡小姐,萧弦儿。”

江别抿了抿干涩的唇,不敢冒然出声,但白净的小脸上却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江别求你帮帮我,我还不想死。”萧弦儿梨花带雨地从屋内走出来,脸上还带着鲜红的巴掌印子。

她今日打扮朴素,脸色憔悴,凌乱的发髻上也只是插了一根碧玉簪子,眼睛里也没了素日的光亮,梨花白的衣服衬得她格外可怜。

“江别,我待你一向不薄,求你救救我,我保证今夜便动身去漠北此生绝不踏入京城半步。”

低着头的江别在听到漠北后,眸光阴沉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往日的澄澈。

“犯了欺君之罪,只怕圣人一怒之下,整个萧府都要陪葬。”

萧弦儿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不过是想和心爱的人厮守终生怎么就这么难。

她三岁就离京,京城里更是没什么人能认出她来,若是江别假扮她进宫定会是天衣无缝的。

屋内陷入冷寂,此时江别已经别无选择,若是不同意只怕这对母女也不会放过她。

江别声音极弱几乎能被外头的风声掩盖住,“夫人,奴婢愿意代替小姐进宫。”

她眼睛里尽是害怕却又流露出对权势的向往,看起来只是个心无城府的丫鬟。

江别知道越是表现出害怕怯弱,萧氏对她越放心。

“好孩子,起来吧。”萧氏笑得温和,甚至亲自搀起了江别。

“夫人,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江别叩了个头,小心翼翼道。

“且慢。”萧氏喊住了江别,视线落在江别布满茧子的手上。

“明个儿你就要进宫了,宫中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似的,你这一手茧子实在不妥。”

“奴婢知晓了。”江别点了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倏然握紧。

“今夜就动身回府吧。”萧氏望向愈来愈昏暗的天边叹了口气。

萧弦儿心尖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阿娘,以后咱们母女还能再相见吗?”

“会的,今夜你就装作江别和景和连夜离开,到了漠北娘自然会去找你的。”

江别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小和尚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连姿势都未变。

他抬眼瞧了眼江别,一见萧弦儿出来,又移开目光望向光秃秃的银杏树。

“景和,咱们终于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萧弦儿幸福的声音在这毫无生机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别低着头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她慢吞吞地回到黑乎乎的屋子里。

桌子上还有一截白色的蜡烛,她留了好久一直未舍得用。

江别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微弱的光亮驱散了偏房里不少的黑暗。

刚进了屋子,江别再也忍不住咳出声来,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喘气倒在了木板床上。

破旧的屋顶有好几处空隙,光线随着瓦缝落到她疲惫的身躯上,江别别开脸突然低低地笑出来。

那笑声低柔却好像泣了血,她蜷缩起身子又重重咳嗽出声来,脸色惨白。

她谋划了那么久,连她最好的朋友都算计上了,终于等到今日她如何能不高兴。

她随手掏出一直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视线落在手指上厚厚的茧子。

此番一去,只怕这辈子就再也回不来这了。

她晦涩的目光落在刀刃上,诡异地勾唇,病态的侧脸隐没在黑暗中。

江别指尖触了触冰凉的刀锋指尖刺痛血色染红了闪着寒光的匕首,她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茧子一个个削去。

血色迅速蔓延,十指连心,冰凉的刀锋削去皮肉,指腹变得血肉模糊。

这种痛对于江别而言更加重了她内心的憎恨。

一切处理好后,江别用衣袖轻轻把匕首擦干净。

江家的灭族之仇,折辱之痛,与这点疼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ps.女主前期暂时无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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