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空气冷冽,暗香浮动,玉芜宫内万籁俱寂。
薛氏陪着江别到玉芜宫殿前,她又急急忙忙离开了。
晚玉扶着江别进了寝殿,随即引燃了盆中熄灭的碳火,端来一杯泡好的热茶。
江别从晚玉手中接过茶杯,茶雾缭绕,模糊了女子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贵人,这茶还是从相府带来的,夫人说您在寺院时就爱喝这枫叶茶,她特意嘱咐奴婢带了好些过来。”
晚玉笑着拿着茶壶又斟了一杯,低声道:“红绫刚才已被慎行司的人带走了。”
江别轻轻啜了口茶,杏眸波光潋滟,笑意盈盈。
枫叶茶香柔和清淡,似有似无,水雾腾腾。
那张白皙清透的脸庞是病态的惨白,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青丝如瀑垂于腰际,女子就这样端坐在方凳上,偶尔轻声咳嗽。
江别静看了会儿晚玉,缓缓把茶杯搁在桌上,语气温柔,“我不爱喝这茶,你以后也莫在我跟前提相府的那些烂事。”
“若是下次再犯,你也不必再继续跟着我,便去那慎行司陪伴红绫吧。”
她慢吞吞地说着随意将热茶倒入炭盆中,火舌吞尽茶水缓缓熄灭,唯剩一缕青色残烟。
晚玉脸色瞬间惨白,她慌忙跪在地上,哀声求饶,“贵人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贵人不要赶奴婢走。”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在笑着,可晚玉无端觉得脊背冒汗,遍体生寒。
“罢了,我也乏了,你先下去。”江别只觉得心烦意乱,她搁在瓷杯,转身往内室走。
晚玉看着她的背影,惊魂未定,许久才慢慢起身拿过茶壶走出屋外。
入宫前萧夫人对她说这女子是低贱仆人出身,最是容易掌控。
可今日见这女子的模样,浑然是个披着美人皮的罗刹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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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到了月上枝头。
江别醒时依旧觉得身体乏得厉害,她强撑着起身换了件藏蓝色的宫女服。
自从冬至那日见到盛迟咳了血,今日身子反倒爽利不少。
至少没再呕血了。
上次昕雪楼遇见盛迟的事依旧历历在目,江别从枕头下拿过那块白色的帕子。
掌心的方帕干净雪白,不染一丝纤尘。
江别心头哀恸,死死咬住下唇,执念成魔。
她素日里最喜欢染脏干净的事物,越是干净她越想触碰。
江别尤记得初次见到盛迟时,那时正值盛夏,入耳皆是蛙声蝉声嘶鸣。
那时是皇后娘娘过寿宴,尚且年幼的她随着父王进宫贺寿。
宴前一众妃嫔在御花园亭下逗留,园中有好几位皇子公主在那玩耍。
紫色云霞般的紫藤萝爬上高耸的假山,假山周围鲜花遍地,泉水叮咚,蝴蝶飞舞。
众皇子公主中只有位小男孩格格不入,那男孩衣着虽然华贵,可却无人同他玩耍。
他独自一人蹲在朵芍药前,不知站了多久。
江别走近些才看清芍药花上停留着一只白色粉蝶,粉蝶振翅欲飞分外美丽。
小男孩就半蹲在那看得入神,粉雕玉琢,眼角泪痣殷红
六岁的女孩没出声,她眨巴眨巴眼睛,笑容灿烂。
江别陡然伸出手轻轻地捏住粉蝶的翅膀,蝴蝶开始挣扎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笑嘻嘻地碾碎蝴蝶的翅膀,看着没有翅膀的虫身来回在掌心爬动。
最后捧着蝴蝶残破的尸体,递给了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