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瘫软在廊沿上,绿豆般大小的琉璃眼骨碌碌的,它见到江别软软地喵了一声。
雪白的小爪子上流的血染红了橘色的长毛,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黏糊糊的毛发拧成一团。
江别瞧着心疼极了,可她又不敢骤然上前,生怕吓跑了小铜铃。
可就是这样一只谁都不能碰的小猫儿缓缓地站起来,可能是因为伤口疼铜铃刚站起来又摔了下去。
小猫儿愣了一会又站起来慢慢挪向江别的位置,叫声更软了些。
江别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铜铃,猫儿爪子上的血污弄脏了她绣着金丝大朵芍药的碧色宫装,她浑然不在意反倒轻轻抚摸铜铃弓起的背脊。
“铜铃儿,以后本宫再不会弄丢你了。”江别低声安抚怀里的小猫儿,光洁饱满的额头凑近铜铃,清雅的面容凝了化不开的温柔。
受伤是小猫儿凑近江别,鼻尖点了点她的额角,终是放松了身体睡在主人怀里。
小铜铃浑身长了橘色的长毛,偏偏四个小爪子是雪白的,如同赤霞踏雪一般。
江别摸了摸铜铃的猫身子,只觉得猫儿瘦骨嶙峋的,看起来胖无非是毛长的缘故。
她心疼得厉害,仔细想想不由得有些生气。
自己千般宠着的小猫儿怎么就成了这样?她难以想象这两年铜铃都遭了什么罪。
莫不是盛迟见她死了,正好乐得逍遥自在,忙着去寻新欢都忙不过来。
哪里还会去管她这个故人留下的宠物。
这疏解不了的闷气便一股脑撒向了触了她霉头的红绫,江别凉凉瞥了战战兢兢的大宫女一眼,冷笑道:“谁告诉你圣上不喜病恹恹的女子?”
远天边的太阳升到了最高点,暖熏的阳光让江别冰凉麻木的身子有了些知觉,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巍峨的朱红色高楼,轻轻抚摸怀里乖巧的铜铃。
玉芜宫相比起那座朱楼显得格外渺小,那座高楼便是当今圣上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必须抬起头才能堪堪仰望到闪烁着光晕的楼台。
无数次那个世上最尊贵的人抱着她走上那座朱楼的最高处。
他紧紧从身后抱住她,在数不清的抵死缠/绵的夜中在她耳边呢喃,“人是你的,命也是你的。”
“这是朕为你筑起的高台,朕要把你锁在这里一辈子。”
“朕会疼你一辈子。”
江别猛得闭上了双眼,她不愿意回想这些早已掩埋的往事。
江贵妃早在两年前的冬至就死了。
如今她是人微言轻的萧贵人,没有傲人的家世,更没有惊世的容颜。
帝王的爱,她哪里还能去强求。
破碎的光溅落在女子鬓边简单的发饰上,江别只是簪了根梨花缠丝银簪子,可这么简朴的打扮依旧掩不住她通身的清贵。
红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婆娑地求饶,“贵人,奴才错了,贵人菩萨在世求您饶了奴才吧!”
“晚玉,你去请慎行司来。”
江别一眼都没看向跪在地上的红绫,她抱着受伤的铜铃慢慢走出了前院。
慎行司是罪奴们的炼狱,凡是进了慎行司的人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更有漂亮一点的罪婢会沦为官妓,随着官军一起到边疆。
到了荒芜的边境,这些女子便成了最低贱的牲畜。
或是连牲畜都不如,家族以她们为耻,无人会把她们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这些罪婢往往最后毫无尊严地死在异乡,死无全尸。
尸首被马蹄践踏成灰烬,随着芒草飘散在边境无人的旷野上。
红绫无力地瘫软在青石板上,她怎么也想不到柔柔弱弱的萧贵人竟会这么狠毒。
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她看着女子碧绿的身影越移越远,终是忍不住尖叫道:“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啪”得一声,红绫被重力甩倒在地上,她愤恨地瞪着高高在上的晚玉。
“红绫姐姐,你这样的姿色定会有不少官兵喜爱吧。”
晚玉揉了揉发麻的手,幸灾乐祸地捏住红绫的下巴,笑嘻嘻地说。
红绫惊恐地后退却被晚玉死死钳制住,她苍白的唇不住地颤抖,泪水苦咸,“我咒你们主仆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