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阿荨睁开了双眼。
她动了动身子,不由冷抽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似被拆裂了一般,疼痛的无法动弹。
阿荨只得静坐一边,暗暗调理起自己的气息。
她的肋骨断了三根,神力也去了九成,又从九天之上坠落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是不死也算好的了。
阿荨打量起四周,她似乎处于一个木桶中,所以连伸展身子都有些困难。
四周漆黑昏暗,只有木桶的一条缝隙透进一束光亮。
木桶在动,通过木桶的缝隙阿荨看到了倒退的风景和两个耄耋之年的凡人。
“老头子啊,这姑娘看起来和四丫一样大,我们这样做是会遭天谴的啊!”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呕哑之感。
“我怎会不知,可是老婆子,四丫可是咱们儿子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你就忍心让咱们四丫去献给山神?”
“你最是清楚,每个月村子里的姑娘活着去了,可回来呢?又是如何惨景!”
“上次,柳儿那丫头回来时衣不蔽体,身上全是伤,缺胳膊少腿的,眼睛睁的老大了,死不瞑目啊!”
老头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回想起什么恐怖的场景。
老妇人颤了颤,显然是被吓到了。
阿荨加快手中调理的速度,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才了解了这一切。
这个地方名叫空林山,山上有位山神,性情暴躁,专爱处子之香,便要求每个村月末之时献一名少女上山。
人族没办法,无力反抗,只得照做。
可那些少女不是被凌虐致死,就是直接被一刀砍死,死状皆为凄惨。
也曾有人反抗过。
他们连夜带着一家妻小逃亡,结果第二天,那户人家便被肢解,暴尸荒野,连着全村一百余户人家,皆亡。
经过此次屠村的惨烈事件后,从此便再无人敢反抗。
原来在她昏迷后落入了附近的一个山林里,被砍柴的老夫妇捡了回去。
这对老夫妇唯一的儿子,前几年进山打猎被山中的猛虎咬死了,只留一个年幼的女儿。
山神选中了他们村子,村子中送去了不少的少女,皆无一生还。
现在轮到他们家中,老夫妇怜惜唯一的血脉,又恰逢捡到重伤昏迷的她,心生贪欲,将她李代桃僵送上神殿。
车轮辘辘的向山上驶去,阿荨始终闭着双眼打坐,听着老妇人一声声的忏悔,心中有些复杂。
终于车停下来了,建在山顶上的神殿一砖一瓦皆是方圆几里的村民们的血泪铸成。
“山神大人,老奴家孙女送来,还望笑纳。”
老头佝偻着身子敲响了沉静的大门,声音有些颤抖。
“吱呀!”
沉重的殿门打开,像是死神的叹息,一股子腐尸的气息,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黑暗之中,阿荨豁然开了眼,璀璨的眸子中划过一丝血色。
“姑娘,是我们对不起你啊,下辈子我跟老头子定当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
老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着木桶磕拜了三次,才颤巍巍的直起身,随着老头原路返回。
人族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
即使世人皆知,自第一任天帝继位后,神明便封印了创世神给人们打造的轮回之地,他们却依然抱有幻想,说着不切实际的话,来使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丝安慰,减轻愧疚。
一道浑浊的神力迎面而来,卷起了木桶,带进神殿。
待木桶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后,殿门随之关上,隔绝了与外面的气息。
一进殿中,血腥味浓重,周围血池中的一具具赤裸的尸体屈辱的浮在水面。
那些少女目约十六七岁的年华,本应有漫长的人生,却是在神的脚下,以最残忍的方式永远消失在大千凡尘。
那名被村民所惧怕的山神,此时却是掐着一名人族少女。
那位人族少女浑身是血,连手臂都被折了一只,耸搭搭得下垂着,少女却在拼命的挣扎。
少女年轻的脸庞被涨得红紫,目眦欲裂,眼中是绝望,但更多的是恨意,是痛苦,是不甘!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她的眼中迸射。
神明的面容狰狞而残忍,像一个刽子手,更像幽冥司府里带来死亡的恶鬼。
“逆鱗!”
绯衣神明破桶而出,一道冷呵。
坚固而不可摧毁的殿门轰然倒塌,通身暗红的神剑从天际而来,携带着滚滚凌厉的杀气。
逆鳞在嘶鸣,在叫嚣着冲向高处的神明。
“刺”地一声,逆鳞将空林山神的手连着骨一同斩下。
人族少女脱离了恶魔的钳制,从高处落下,大口的吸着气。
劫后余生啊!
耳畔是那个她恨不得啃其肉、噬其魂的山神的痛苦哀鸣声。
少女艰难的抬起头,见到逆光之中的神明。
神明手执长剑,一身清冷,如漂泊凡尘数十年的魂,染尽了孤独。
只是神明眼中有着足以烧毁天地的愤怒,是来自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愤怒!
她感到身上一阵暖意传来,她低头去看,原来是神明的外衣啊,遮住了她残破的躯体。
“你!身为神明,拥有自然的馈赠,接受人族的贡奉,不但不担起保护方圆几里村民的责任,反之欺凌弱者,更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人族,当斩!”
阿荨沉声道,眼中的怒火更盛,逆鳞剑尖指向空林山神。
断了一只手的山神哀叫着,划出一对铁锤,扭曲着脸,向阿荨而来,杀气凛然。
空林山的山神并不是正统的神明,而是修炼千年而形成的。
他的实力自是与百里山神这种万物蕴孕,又经历万年巨变的正统神明有着云泥之别,更别提阿荨这种身份了。
若不是阿荨受了伤,体内仅剩一成神力的话,方才那一剑早就让他湮灭于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