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边境传来消息。
因为副将军一时不慎,将边境的军部防护图丢失,害得大将军凉初差点丧命于沙场。
君王震怒,当场出手击杀了副将军,这等做法,使朝堂上的王公大臣更加清楚大将军凉初的地位是何等的尊崇。
这是第一次阿荨见相衍发怒。
既使他身患重病,身子早已是一副空架子,可君王一怒,也让人心惊。
眉宇之中的杀代之气和满目的凌历,皆告诉了那群臣子,他相衍是一个真正的君王,一个教人不敢忤逆的王者!
伏国连续下了一月有余的大雪终于停了。
明月高挂。
阿荨点了盏灯,放在相衍案牍,见他日夜为军中事务而紧皱眉头的样子,不由想起了那个诅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
阿荨说:
“我的亲生母亲是神族的巫祝上神,而那位曾给伏国降下诅咒的,便是我的先祖。”
那些拥有力拔山兮的神明们,对着弱小的人族发起的攻击,是几万年来民族的灾难和噩耗。
相衍茶色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他料到了阿荨是神明的身份,却独独没有想过,她竟是将伏国拉入地狱的神明的后人。
“相衍哥哥,你放心,阿荨既然是巫祝真神的后代,那么先祖降下的诅咒,阿荨可以解除,阿荨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解咒的神明!”
阿荨坚定的说道,她想起了白茶交给她的那些术法。
那些术法是她生母留下的,是巫祝上神所拥有的本命法术。
她想,像相衍这样善良而伟大的君王,应该拥有凡人所拥有的一切,不该被疾病和巫祝真神的诅咒,而生命终止于短暂的二十五岁。
闻言,相衍蓦然抬起了头,平日里喜形不露的脸庞,终于有了另一种情绪。
是震惊,眼底如浪潮一般袭卷的震惊。
“真的可以吗?”
他相信阿荨,可真正到关系到伏国存亡的时候,仍然不敢置信,连嗓音中都带了一丝颤抖。
万年前,那场重创神界的弑神大战后,伏国历代的王位便成了最恐怖的存在,也是伏国王室子弟的噩梦!
用黄金白玉打造的王位如同一个囚笼,囚禁着一位又一位伏国的君王,使他们的生命永远终止在二十五岁。
二十五在伏国是一个不敢教人想起的数字,一旦想起,便是神明降下的诅咒。
他们是被神明抛弃的生灵!
二十五压制了多少王室子弟的灵魂!
而此刻,有神明告诉他,那个太古时期降下来的诅咒终于可以终结,终于能把伏国从深渊中拉出来,让他的万千子民可以肆意在阳光下行走,这叫他怎能不震惊!
阿荨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坚定:
“阿荨答应你,要将伏国的王权重新拉到高处,让王座伫立于人间,受万众敬仰,而你终将可踏马天下!”
说完,殿外的雪纷纷扬扬的又下了起来,越下越猛。
她起身,向殿外而去,绯色的衣裙在雪中飞舞,鲜艳热烈得像生命的火焰,燃烧不止。
百年前的暗幽森林里,白茶传给她的那些术法都是巫祝神明的秘法。
千年前,在不死鸟灭族的那个清晨,紫笙将这些都交与了白茶。
或许以她的神力,早就料到了她的女儿将解开万年前先祖压在人族身上的枷锁。
阿荨窝在焦澜殿,用神力探查神识中的那些术法,一天又一天的追寻,破译一个又一个的古老符文。
或许是猜到了什么,盼溪从未让人来打扰她,每次看见焦澜殿门口冷掉的饭菜时,也只是神色复杂,却虔诚的双手成掌,向着殿里的少女行了一个礼,便端起冷掉的饭菜退下。
相衍来过几次,却因病情加重而卧床于寝宫。
只记得那时,伏国停了雪,罕见的出了日光。
阿荨终于从那些复杂的符文中找到了太古时期巫祝神明使用的咒术-永生咒。
永生-是人族普遍追求并痴迷得境界,却因大战后神族的愤怒,赋予了伏国上下皆恐惧的存在,如恶鬼,深深插住了历代君王的咽喉。
如今,阿荨找到了它的出处,并寻出了了破解之法。
她大喜过望,不过看到术法的下一段,便止住了上扬的嘴角。
万物皆有始有终,生灵从尘埃这般虚无的存在幻化而来,历过大千世界,最终会湮灭在天地之间,回归于始前的虚无。
同样,术法也一样,从施法者降下,在第一届君王身上实施,必将终结于最后一代君王,并夺走其生命。
所以要想破除这永生咒,必将以相衍之命,凭借巫祝神明神明之血,方可行通。
阿荨的心忽的凉了下来,她感到身体的寒冷,冷的如坠冰窟,刺骨的厉害,连神体内的神火也逐不走那股寒意,她有些呆怔的抱住双臂,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