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荨低下了头,死死的忍住眼底即将滴落的泪。
第一次,她从面前这个始终隐忍不露情绪的君王口中,听到如此激烈的话。
一字一句,砸入了她的心底,似有千万重,这才教她知晓,一个以雷霆手腕镇住朝堂和各国的君王,心中竟是这般苦。
过了好久!阿荨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凉初呢?”
听到这个名字,相衍愣住了。
“凉初待你是怎样的心思,相衍哥哥是知道的!如今她的高傲均化为了一道道卑微的恳求,跪在殿外,恳请做你的妃。”
相衍握着床铺的手紧了又紧,生生压下心口的痛疼,表现得尽量有些冷淡,语气平静。
“凉初将军是个好女子,阿荨你……”
话未说完,便被阿荨打断:
“相衍哥哥喜欢凉初,阿荨知道,相衍哥哥是怕有一日离开后,留凉初一人孤独终老,阿荨也知道,只是,你可曾知道,像凉初那般高傲的女子,爱上一个人,便注定一生追寻,她爱上了你,上战场杀敌何曾退缩过?”
“那日,凉初身陷数万敌军包围之中,身中数刀,却未退后半步,她反而率领手下十几名将士,投身到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中。”
阿荨仿佛又看到了当日的情景,声音中都带了一抹钦佩:
“那时,阿荨并未看到凉初露出一丝怯,看到的,只有甘愿为君王赴死的信念,和战死沙场的决心,试问,如此这般连生命都不顾,又何怕孤注一生?”
相衍瞪大了双眼,茶色的眸子闪过了一闪震惊,半响,他才哑着嗓子问道:
“她当时伤得很重?为何没人与我提起过!”
阿荨叹了口气:
“自然!她是怕你担心!”
“相衍哥哥,凉初很苦,她追逐着你的脚步从未退却,我相信,若以一生的孤苦来换一段美好的岁月,她也情愿,因为你,才是她心中唯一的光!”
阿荨走了,徒留呆怔在殿中的人。
她打来了殿门,殿外的光措不及防照入了她的眼,有些刺目。
她看见了殿外跪立着的女子,凉初的眼中也出现了亮光
后来,国君的病情越发严重,卧床不起,巫医看过后皆摇头叹息,太后每次出国君寢殿时,都是哭花了妆容。
这国君将朝中一切政务权权交丞相及宁王后,便归于山林、悉心养病。
然,在园君离去的第二日,铁骑营将军凉初便请旨御下戎装回归闺阁。
此事一出,震惊朝堂,众人心中猜测万分,虽有疑虑但宁王王印一按.准!
只有阿荨知道,是凉初带着相衍去了伏国东际的某处山脉,过着只有他们两人的生活。
那里没有万人之上的国君,没有手执战戟的将军,有的只是一对才貌出尘的夫妇,名为相衍,凉初。
阿荨没有去打扰他们,她想,就让他最后的时日里,有凉初便好。
阿荨冷静了下来,呆在了焦澜殿,每每望着伏国深远的天际,便会想起那个身穿暗色长袍,站在在花海中惊艳了她时光的少年
“容璃”阿荨轻声喃呢,带了穿越岁月洪流的思念
最终,凉初来找她了。
阿荨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微怔了一下。
此时的凉初,换下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身着白色的裙襦,挽着精致的发髻。
她的双眼有些微红,但却是笑着,笑得美好而幸福,站在碧天之下,映丽的脸上被渡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显得岁月静好。
没了曾经的孤傲,没了战场上的杀伐,有的只是天下女子皆有的满足与幸福。
她说:“阿荨,相衍想见你。”
阿荨懂了,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阿荨最后一次见相衍。
他走到生命的尽头,却任然俊美绝伦,坐在柳树之下,穿藏蓝色的长袍,嘴角噙着笑,洒脱自由。
阿荨也笑了,笑着笑着,就酸了眼。
她看的了死气,一个生灵即将泯灭于天地间的死气。
相衍讲了很多话,阿荨安静的听着,声声都记到心里。
她记得相衍为她擦拭了眼角的泪,轻轻道:
“我死后阿荨便寻个个计谋,将我火化了吧。”
“这一世,我对得起伏国子民,对得起先祖,对得起身上的王袍,唯一对不起的,便只有她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却透着淡淡的悲凉。
阿荨死死地咬住唇瓣,却总也忍不住双眼的泪一滴一滴划下。
她用力地点头:“好,我答应你!”她的眼中一片血色。
相衍笑了,恍若阿荨初见他的时候,美好易逝。
那日,相衍闭上了双眼,在凉初的怀里,嘴角含着笑,永远地离开了尘世,化为尘埃湮灭于天地间,带走了他这一生的悲苦,只留下一具冰冷的躯体。
阿荨听到,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眼中的不舍,眷恋及无奈。
他啊,舍不得这残酷却充满色彩的凡间,更舍不得那为他褪下红装披上盔甲的女子,那是他凄苦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伏园的花还未开啊。”
他留下了遗憾,却不知在他双目垂下的一刻间,漫山的丛林,百花竞放,一朵朵绽放在天地间迎着等飞舞,像是给伏国带来了新生,也像是为一代明君的逝世而悲怆。
杨柳飘飘,阿荨听到,院中的女子痛苦地大哭。
女子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怀中没了生气的男子:“相衍!”
她的王,离开了,在一个伏国开满山花的早晨,永远地离开了!
从此,这世间对她而言,没有了半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