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后缘摇摇头，“我假期已经确定在星海集团了，谢谢……阿姨。”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姜后缘顿了一下以后，终于叫了陆夫人一声“阿姨”。

虽然不是出于真心的亲近，但是陆夫人依然很开心，只要有改变，就比没有要好。

两个人一直对话，似乎没有王姚插嘴的份，出道这么多年，王姚什么时候甘心自己到手的机会溜走？即便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老板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这一单她王姚拿定了。

“小姜，原来我们老板是你阿姨啊？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呢？”王姚笑着问，一声“小姜”叫的亲切又自然，全然不是平时类似公事公办的态度。

姜后缘愣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王姚不似往日的高冷形象，“哦，她……”

姜后缘语塞，陆夫人赶快出来救场，却是皮笑肉不笑，“王姚，你还有什么事吗？”

终于获得了老板的关注，王姚喜不自胜，“是这样的老板，小姜是我的学生，她的摄影技术都是我亲自教的，今天是我们的实地教学，小姜想和我谈论关于约专访的事情。嗯……就在刚刚，星海集团的孟总和天华传媒的小沈总已经和我们谈好了一共六千万的赞助，您看这是不是……”

听到王姚对姜后缘不依不饶，陆夫人随即变了脸色，“难道你没看出来姜姜与瑰禄的合作已经由我亲自接手吗？”

“可是老板，我们明明可以……”

事情到现在，姜后缘才完全的相信王姚为了那完全不切实际的六百万在较劲，“孟琛和沈卫然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代表我，我能带给瑰禄杂志的就是一笔不菲的广告费，再多的，我也拿不出来。孟总，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当然。”面对姜后缘，陆夫人再一次展现了什么叫翻脸犹如翻书。

王姚傻了，她被惊傻了！

老板的脑袋是秀逗了吗？六千万的赞助放在外面不要？！她在想什么！

“老板，星海集团的孟总和小沈总的意思是，星海集团急需投放一个长期广告，而天华传媒需要我们帮他们宣传新人。这和小姜的专访并不冲突啊……”王姚就不信，没人会对六千万不动心！

陆夫人有些不耐地挑了一下眉毛，“王姚，你是摄影组的吧？杂志社的赞助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

“可是，老板……”

“出去。”

“老板，您不能这样。公司是有规定在的，任何能为公司拉到赞助的人，都有相对的话语权。今天如果不是老板您突然叫我们上来，那六千万现在就已经在瑰禄杂志入账了。”王姚不甘心。

这一席话一出，姜后缘甚至有些想笑，身子轻轻向后一靠，王姚的心急让她彻底放心，没有耐心没有气度的人，终究翻不出几朵浪花，何以畏惧？

陆夫人也是如此，不过她比姜后缘更多了一份疑惑：人事部的人脑子是进水了，居然招进来这种蠢货？幸好被她发现的及时，否则说不定哪一天把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瑰禄彻底拉下水！

“王姚，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离开，我就当你没说过任何话。”陆夫人突然想起来了，这个王姚在摄影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也是其他各家一直在挖角的人才。

可是面对陆夫人给她的机会，王姚却以为这是陆夫人在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不至于在姜后缘面前太没有面子。

自认为的剧情反转，王姚怎么可能见好就收？索性和她们的姿势保持一致，一身的傲慢，眼睛里的神色也瞬间丰富多彩，“孟总，规矩就是规矩。说到底，杂志社是您的没错，但是再继续深挖，瑰禄杂志貌似隶属于奥创集团吧？您认为奥创集团会像您一样，拒绝六千万的赞助吗？正所谓人外有人，若是高层知道您为了谋私而不顾杂志社的发展……呵呵，剩下的，我可想象不到，我也不敢想。”

姜后缘越听越能明白为什么王姚总会抓着那六千万不放，说到底，御用摄影师，还不是“皇家”的打工妹。而陆夫人、孟琛、沈卫然他们，不正是皇家贵族？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呢……

原本在心底的嘲笑，姜后缘又往下压了几分，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若是比起来，她自然是连王姚都赶不上的。

陆夫人听到这种带有威胁性质的笑话正开心，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蠢货顺理成章的滚出瑰禄杂志，没想到王姚自己三言两语的，倒是给她提供了充分开除人的理由。

“王姚，明天周一，去财务部结账，然后不用来上班了。”陆夫人一句话说的干脆利落，全然没给王姚询问的机会，就直接判处“死刑”。

“孟金晓！你再说一遍！”直呼其名，王姚几欲拍案而起，但是她自己立了多年的人设不允许她做出那么没有美感的动作，便将所有无处发泄的愤怒全都集中在了眼神之中。

而陆夫人，连看她都懒得看，只看着姜后缘，为她又倒了一杯茶，说：“姜姜，明天阿姨给你介绍新的摄影老师。”

“好……”姜后缘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并不是怕王姚下不了台，而是怕孟琛的狂风暴雨。在她上来坐坐的十五分钟里，接连着推翻了孟琛对她的两项安排。

很爽，但也很慌……

不过说回王姚，姜后缘当然希望离的她越远越好。

姜后缘一直认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有些人类似米诺和墨羽化，纯真到了一定境界，自然傻人有傻福，定有贵人护航一生。

笨不怕，傻不怕，最怕的就是，有些人又笨又傻，却还偏偏学着别人勾心斗角，又漏洞百出。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要么是没有遭受过暴脾气的毒打，要么就是居安不思危，最后一种可能就是看不清形势又自作聪明。

对于王姚的举动，姜后缘觉得她把上面的那几条原因她全都占了。不过根据她的言辞，估计绝对是什么伪正能量的励志神剧看多了。

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在不能确定事情能够归属于绝对的黑与绝对的白以前，千万不要贸然行事，不能就只能成为突破界限的炮灰，在越界的一瞬间，就被电网给电死了。

无疑，王姚从今以后，就可以开始她的下坡路，并且提前进入养老状态了。

陆夫人的无情冷漠惊得王姚在座位上没动，几分钟过去了，她仍然不敢确信陆夫人刚刚是炒了她的鱿鱼？！

不过，应该说，她王姚竟然被炒鱿鱼？

不应该啊！

身为瑰禄杂志的老板，孟金晓理应知道现在多得是公司在挖她，虽然薪资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但是人家直言，只要她肯去，职位随意挑。而今在瑰禄，即便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但至少还不会直接叫她滚蛋。

可王姚哪里知道奥创集团也是她对面这位女人的呢？然而她掌握的，又何止是一家杂志社或是一整个集团那么简单？

“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我叫保安？”陆夫人问。

王姚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以她现在的成就，竟然还能这般轻易被动了地位，不死心地提醒道：“孟总，您知道我在外界有多抢手吧？现在几家杂志发展的都很好，他们正希望我跳槽，以便能对付瑰禄，您，不知道？”

王姚是多么地希望陆夫人能在这个时候突然的恍然大悟一番，和她说：“天呢，我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可是陆夫人仍然只是冷眼看着她，“你说的是梦话吗？你见哪一家杂志是靠着摄影师过活的？我再说最后一次，滚出我的茶楼！”

“孟金晓，你会后悔的。”

“嗯，我很期待经历这样的感受。”

待王姚走后，姜后缘轻轻叹气，主动坐到了陆夫人对面的位置上，“您这是何必？王姚确实一位不可多得的优秀摄影师。”这种优秀程度几乎达到了可遇不可求的地步，因为像是王姚这样有天赋又有灵气的摄影师，大多不愿接受安排，受商业条件的限制，他们更愿意为自己工作。

同样，陆夫人也是这样认为，只不过现在王姚选错了路，而她，不过在帮她回归正规而已。

“如你所说，王姚十分优秀，但姜姜，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她走？”

不是一时气愤？姜后缘想了几秒，是了，若是眼前这位已经成精的陆夫人被一个摄影师左右了情绪，那她还是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的不迈家庭妇女更为合适。

王姚被开的原因无二，还不是因为那六千万。

姜后缘顿了顿，“可是这对于杂志社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是她犯忌了。姜姜，一定要记住，任何一笔资源一定要靠谱。一分价钱一分货，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一旦出现的任何不对等，没有一方会白白地占便宜，懂吗？有命赚，没命花。”陆夫人循循善诱，最后却蹦出一句最为经典的老话。

但却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世界在处处不公平的基础上，却又着绝对近乎于冷酷的公平，在万物的运转之中，存在一种可怕的平衡，谁也不能打破它，谁也不能抗拒它。

今天王姚轻轻松松得了六千万，看似是白来的，但说不准过几天就会因为什么就把这六千万原原本本的送回去，或是惨烈一点，付出足够六千万的代价。就算不是孟琛，也会有别人。

姜后缘轻轻叹气，自责一点点的在心里滋生，就在刚才，也是她自己说的那些话，才引得王姚说什么也要放手一搏的心态……

“姜姜，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对于王姚，她早晚会遇到这样的抉择，宜早不宜晚。况且职场这种地方，一如大多数真正的摄影师所选，这里并不是王姚的归宿。”

短短几分钟，她似乎发现了她的小公主为什么总是不愿多言，圣母心？也不是，只是这个小家伙，貌似总是愿意把别人的错误归结于自己的失误。

这可不太好！

这种过剩到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说是负价值的责任心，是从来不被需要，并且有时会嫉妒招人讨厌的。

“姜姜，我和你说的事，你有考虑好了吗？”借着独处的机会，陆夫人又提起她愿意“喜当妈”的愿望。

姜后缘仍然摇头，“抱歉陆夫人，工作归工作，如果您是为那件事，那么您现在大可以反悔封面与专访的事，反正我们还没签合同。”

“不，我也是一样的，工作归工作。只是姜姜，你真的不愿意吗？今天你也看到了，在孟琛身边，你可曾有过选择的权利？”陆夫人一语击中，的确，姜后缘除了能决定自己吃什么，有时候就连穿什么，也都是孟琛为她搭配好的。

见姜后缘低头不语，陆夫人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姜姜，我方才说过，一切的交换都是对等的。我没有为你布置一个华丽的陷阱，陆家和我，随便挑出一个都比孟家、沈家、邢家加在一起复杂。成为我的女儿，你会很累，但同样，你拥有了全新的身份和自由。姜姜，我知道你喜欢孟琛。”

我知道你喜欢孟琛……

姜后缘猛然抬眼，圆圆大大的漂亮眼睛里除了震惊便是受伤小兽一般的倔强和无助。否认吗？算了，可能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现在只是她自己不敢承认。

可是既然喜欢，那为什么不承认呢？

眼下，除了姜后缘自己，陆夫人是第二个知道答案的人。

陆夫人将手边姜后缘的茶杯推到女孩儿面前，调整好语气，帮着她平复不安的情绪，“姜姜，身为陆家的女儿，你可以大胆的爱任何你想爱的人。这世间爱情本该没有界限，但是有人无能为力啊！”

是啊，有人纵然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孟琛不行。姜后缘正式明白这一点，前世她才藏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