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拉着我在街上逛了许久,终于选中了她想要的木刻年画,竟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娃娃,脸圆鼓鼓的,手里拿着一只莲蓬,和我们那时代的年画竟也有几份相似。
“姐姐,你说我和韩公子的孩子会不会这么可爱。”
自那次苏轼宴请我们后,柳如烟就对韩几死心塌地地爱了起来。我很小人地猜度了一下,她见到了美丽高贵的王弗,又见到了勤快能干的王闰之,自知自己真的嫁到苏府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再加上韩几那晚对她的态度又极为殷勤,直接忽略了我的存在,我甚至有想冲上去提醒他的冲动,提醒他,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宋昱了,是路朝云,刚刚被他搂过吻过的路朝云。
自然,我是不会那样做的。就像现在,我自然也不会对柳如烟说不,哪怕我觉得如此可爱的孩子只有我和韩几的基因才能创造出来。
柳如烟便开心极了,说要把这画挂在她的房间。她又为蓝铃,小鱼甚至于李海李诚都挑了一幅年画,自然,她这个准夫人是不愿意捧着这么重的东西的,自然,我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一做起她的仆人来。
这就是我讨厌和柳如烟一起出来逛街的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是她总是在人来人往时突然间对我说:姐姐,你说……姐姐,你看……
害得路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装打扮的我会被一个如些美丽的姑娘甜甜地称为姐姐。
我也曾跟韩几抱怨过,说我是不是该恢复个女儿身来过个年啊,把宋昱送走又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你不是早就熟能成巧了吗?
谁知道他说,他现在看我穿着男装感觉格外的亲切,然后他又会故作神秘地对着说:“你不觉得你做宋昱时被我的抱着会更刺激?”
刺激你个鬼啊。
柳如烟似乎对我和韩几那若有若无的亲热关系已经默认了,她有一次甚至无限委屈地跟我说:“姐,其实男人三妻四妾都没关系,只要这个男人心中有我就好了,对不对?
这不是废话吗?他三妻四妾了,那心里能全部是你吗?有没有你还是个问题。我猜有着三妻四妾的男人,也就在和你那啥的时候心里有着你,因为他的心小的很,不可能同时装得下他的三妻和四妾吧。
事实上,自从韩几说他要找时机和柳如烟谈一谈后,我就不自觉地保持了和韩几的距离,韩几说的那些拥抱,只不过限于日常上街做事时他的轻轻一拉,或者我的微微一送。
“姐,姐,你说我们要给韩公子买一张什么年画?”柳如烟又一次惹得路人停下脚步,目光在我们的脸上转悠了半天。
“他哪要什么年画,家里不是还缺个门神吗?买个钟馗送给了。”
柳如烟噗嗤一下笑了,却真的挑了张钟馗。细看看,那钟馗还真有一丝眉目和韩几相像。
王弗已经让苏通送来了麻辣香肠:“我们夫人说,这道菜还是朝云姑娘教会她的,说四川人都喜欢吃。我们家公子吃了后果然喜欢,十几天前就嚷嚷着让夫人和闰之小姐做好了。这不,刚刚晾晒出香味来,想到韩公子也是四川人,怕韩公子思乡情切,故意让小的送了一些过来。”
苏轼的俸禄本就微薄,这香肠的肉虽然不是很贵(大宋的猪肉一般都是贱民所食,所以不是很贵),但这么一大串应该也费了他不少的银两。
韩几倒是实在,让蓝铃取了一块玉和一把金锁出来,说是给苏迈压岁的。这倒也省掉了苏通的尴尬。
晚上蓝铃将那香肠切好,用蒸锅蒸好,家里立即就飘满了那腊肉的香味。李海和李诚馋得直流口水,韩几的眉头却一直皱着。蓝铃何其聪明,给我们每个人的碗里放了几块后,就把那一盘香肠端到了李海和李诚他们这些侍从的桌上:“过年了,韩公子让你们吃好喝好,以后把韩府照顾好。”
韩几这才把那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偏偏那不知就里的柳如烟吃完了碗里的那几块后又不好意思再去侍从们的桌上拣,有意没意地埋怨起蓝铃来:“人家苏夫人多体贴啊,知道公子想吃家乡菜,蓝铃你怎么可以借花献佛呢。”
“没事没事,他们也好久没吃肉了,他们又年轻体壮的,到处都是花力气的地方,我吃这芦花鱼也一样,我们家乡过年也一定要吃芦花鱼的啊。”韩几对柳如烟的耐性真的是好,明明他已经很不耐烦,甚至于有些生气,可他还是那么笑嘻嘻地一句一句地跟柳如烟解释。
我笑,蓝铃已被柳如烟抢白的眼珠都要冒出来了。要不是因为韩几对柳如烟实在太温柔的态度,我怀疑蓝铃至少要冲上柳如烟几句了。
或许这只是我的期待罢了。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有如此的期待呢。我现在就是在韩府都是穿着男装的,小鱼倒还叫我小姐,李海和李诚都已经开始喊我宋公子,也就一个柳如烟人前人后都不顾不忌地叫我姐姐,朝云姐姐。
天天看着男装的自己,我都有些乏味,不要说韩几了。
晚饭后,柳如烟拉着小鱼和她新买的小丫头环儿一起去逛街,我懒得去换衣服,说不定苏轼或者谁就会来韩府来提前拜个年,换来换去实在太麻烦了。
李海和李诚被我派去保护柳如烟他们三个女人了,家里顿时安静起来。
从韩几的书房经过,发现他正在看一幅吴道子的画,遂想起来历史记载苏轼对凤翔所存王维和吴道子的画都很有研究,还为他们的画题了许多的诗。历来小学语文考试的热点题目就有一句是出自于苏轼对王维诗画的评价的: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从厨房里端了一杯屠苏酒给韩几,他才从那画里抬起头来。
“朝云,苏兄曾说过:‘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你来看看这两幅画,觉得苏兄说得如何?”
“苏大人的心犹如那鸿雁高飞于天空,自然讲究的是形神合一,要如那仙鸟一般在广袤的天地间自由翱翔,所以,他更喜王维的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韩几抬眼看我,眼里有着一抹惊喜:“朝云,没想到你对诗画也有如此精湛的认识。真是让人没有想到啊。”
你没有想到的还多呢,比如我就清楚地明白你绝对不是苏轼的老乡。
屋外,突然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原来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亮堂起来。
有人在大街上喝着,新年喽,换门神喽。
家里的那五个人昨晚玩得实在太疯狂,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醒来呢。看来换门神的事情也只能由和我韩几来做了。
把崭新的门神换了上去,我竟随口念了出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朝云,这诗写的真好。”韩几的手拥了过来,“朝云,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新年,以后每一个新年,我们都一起来把新桃换年掉旧符,来迎接那暖暖的春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