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升打来电话,请他去玩玩。
散会之后,和大家简单寒暄了一下,骑上小电驴直奔王东升家。
半路上,去商场买了两瓶好酒。
王东升站在院门口等着呢。
李二海远远地望去,感觉到王东升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从站姿来看,精神矍铄。
看到李二海过来,王东升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二海啊,现在是叫你李主任呢,还是李主任呢?”
李二海一愣,他嘴里喊的两个李主任不是一样吗?
“王县长,几个意思?”
“你看噢,你现在是旋风岭景区管委会的李主任,又是温定县人大李主任,你说我喊哪个李主任呢?”
原来如此。
“管他什么主任呢,您还是叫我二海吧,听着顺耳。”
“那怎么行,不合规矩。”
二人一边向屋里走,一边攀谈着。
“王县长,当初我来县里上班,你可一直是我的老领导呢,这样叫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就叫我二海。”
“好好好,就听你的。”
正在这时,玛丽从厨房出来,看到李二海,心情愉悦。
“你这个家伙,上次说来看我父亲,这么久了都没来,要不是今天我爸给你打电话,你还不会来吧?伪君子。”
王东升赶紧说:“小丽,不可以胡说。”
“爸,他是我的小兄弟,怕什么。二海,你说对吧?”
李二海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笑,说:“对对对。”
继续向里走,玛丽从后边掐了一下李二海,这一下掐得够狠,李二海咬着牙皱了一下眉。
书房里早已摆好了棋盘,二人落座,开始厮杀。
王东升喜欢用当头炮,开局就架起了来了。
“二海,我下棋几十年,只是爱好,有空就捉人来杀,有输有赢,终归是棋艺不精。”
“王县长,下棋只是个娱乐,消遣而已。若是争个高下,那就是比赛了。”
“二海,你心态好,棋艺也好,上次和你搞了几局,虽然我也能赢一两局,很明显,那是你在让我。”
“哪里哪里,我下棋没个谱,胡乱走几步,只是有时会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
正好玛丽送水里进来,听到这句话,马上反驳起来。
“哎,李二海,这话咋这么难听呢?你是瞎猫,还是我爸是死老鼠?”
王东升听了,哈哈大笑。“他不过就是个比喻。”
玛丽还是不依不饶。“爸,在他面前你是长辈,我可不能让他放肆。”
王东升说:“二海,我虽然下不好棋,但我一直对这中国象棋有独特的感觉。你说当初是谁发明了这个玩意的呢,相生相克,相互掣肘,攻讦杀伐,胜者为王。”
“王县长,这个问题我也是一直不懂,网上查了一下,说法各异,没有定数。起源最早的一种说法,是在传说时代的神农氏。宋代和尚念常在《佛祖历代通载》中说:“神农以日月星辰为象,唐相国牛僧孺用车、马、士、卒加炮代之为机矣。”
“不可能,你看,棋盘上有楚河汉界,不明显是汉朝的烙印吗?我看这红黑双方就是刘邦和项羽,为了争天下而已。”
“有道理,我也认为起源于汉朝。这里面有了成建制的等级,将士相车马炮兵,双方都是一个完整的政治军事秩序,这个王朝体制挺像秦帝国之后的封建社会体制。”
“二海,我棋艺不精,但我对这棋盘倒是非常有兴趣。我感觉这棋盘就是一个社会,也如同人生。就如你刚才所说,这里有一个从上到下的阶级秩序,将士相其实就是贵族阶层,兵就是下层人民。贵族指挥下层人民利用车马炮这些工具去征战杀伐,为已谋利。”
李二海觉得,王东升说的很有道理,仔细观察棋盘,确实有这么一种味道。
“你看,这整个棋盘就是双方两个国家,两端各有一个王城,最高统帅坐镇王城,士相等贵族簇拥左右,车马炮等武器做好拱卫,最低等级是兵,也就是老百姓前沿列队,严阵以待。”
李二海随手挺了一个卒,蹩住了他的一只马腿,王东升竟然有点猝不及防。
他一边思考,还在一边谈论着棋盘。
“你看看,稍一疏忽,这个出头马就孤军深入了,现在要被你这个不起眼的小卒挡住了,危在旦夕啊。所以说,这里面的各级组织都要协调行动,团结才有战斗力,才有生的可能,才有胜的希望。”
李二海一看,还真是,王东升那高头大马竟然被自己随手挺上去的小卒逼得走投无路了,生活中这样的事例也是不胜枚举。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千万不能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二海,你这一招棋很妙。这个卒上得好时机,不早不晚。我们做事,也要像这样把握火候,很多时候欲速则不达,拔苗助长的事,往往适得其反。”
“王县长所言极是,我们干工作也是这样,万事讲究科学,不能凭经验,更不能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只有把握正确的时机才能高歌猛进。”
“是啊,确实是这样。还有,二海你看,这个小卒挺像我们啊,从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要像象棋里的小卒一样,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这前进也不是随便前进的,你看,它在自己境内的时候,只能前进,不可左右摇摆,更不可以后退。可是,一旦等它发起冲锋越了界,它便是勇往直前,还左右冲撞。棋语说,过河的卒子抵大车,此时它的能量便得到爆发了,往往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县长,您这是用棋参透人生啊!”
“我下棋不行,但我看棋还行。没事的时候喜欢琢磨。就像这个马,你看,我还是有一条路可以退的。生活中,人们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那是错误的。要我说,吃回头草的马才是好马,因为它知道知进退,知进退才能保全自己。这就是另外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高见,高见!”
李二海心想,将来我要是再杀回温定,是不是一匹吃回头草的好马呢?
他知道,王东升的意思,就是人做事要量力而行,根据情况,有能力就前进,遇到困难就后撤,找到好的时机再出击。
这个思想其实自己早就领悟过,因为看过曾国藩的家训,里面有好多东西还是值得借鉴的。
“你看,这棋盘上只有将和兵是单数,其它都是双数。将只有一个,兵却有五个,这里的五,应该是指多数的意思。其实这就是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想做最下层那些默默无闻的小兵,就必须冲锋陷阵建立功勋,最后才可能去做那个唯一的将帅,尽管它孤独,但他威风。世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可哪个又不是拼命向上爬的?”
“王县长,关于小卒,这个我有自己的想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认为没有,但每个人的出生不好选择,大多数人不得不出生在平常家。当今社会,已经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的思想也是日新月异。我个人觉得,我们是小小的兵卒,不起眼的身份,但必须演绎精彩的人生,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放飞自己的心情,不也是一件快事?”
王东升抬眼看了看李二海,觉得这小子真不错,很有思想。是啊,人这一辈子,何必凡事都计较呢?贪俗总是遮住了人眼,让人失去了方向。自己在副县长任上的时候,为了一点小事,就处处和李二海作对,现在回想起来,不过一笑话耳。
当时还和副市长田镜一起整治过李二海,现在再看看,人家两个人现在跟一家人似的,自己呢,李二海也没有当外人,这就是格局,李二海这个小卒,有着将帅般的格局。
玛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爸,你把这家伙请来吃饭的,还是拿来训的?”
“我一辈子也就做到副县长,最后还因为迷了心智和二海斗了一场,并且是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拿什么来教训他,有什么资格教育他?不过就是闲谈而已。”
看玛丽不走,便让她去厨房帮忙,快点上菜,早就想喝两杯了。
“二海,你不要嫌我烦,岁数大了,就爱唠叨。”
“王县长,今天你把很多心得教给了我,感激不尽呢。”
“马上要吃饭了,我也不想多说,最后我想跟你说些象棋俗语,我们一起共勉。‘红先黑后’说的是规矩。‘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棋无悔大丈夫’、‘下棋不语,落子无悔’、讲的是为人处世。‘胜败乃兵家常事’,"棋是木头块,输了再重摆’,‘输棋不输品,赢棋不赢人’,讲的是人的心态。‘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的是参与者不一定清楚全部,遇事多请教他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个就不用说了,谁都懂,但做起来却没几人能完全克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二海,你就不要羞辱我这个老头子了,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了,现在是你们的天下,借用一句话说,你们现在是早晨**点钟的太阳。”
最后,两人足足喝了二斤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