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把李二海往灵山的方向带,李二海就越发奇怪了。
上次在灵山遇袭,当时还有沈培的影子,更有甄有兵的嫌疑。
事后一查,这灵山寺竟然曲径通幽,山后竟然有一座豪华别墅,必经之路只有灵山寺后面拐角那个小门。
难道他们的老大就藏在灵山?
他们的老大是谁呢?什么样一个人?干什么勾当的呢?
带着诸多疑问,一路上李二海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盘算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车子很快就到了灵山脚下,但他们不是从山门拾级而上,却是从山门向左拐了过去,开了大约十分钟,竟然有一条老式公路可以直接开上山。
车子颠簸得很,让李二海想起温定县城通往自己家乡庆丰镇的公路,每次进城,都觉得屁股被车子颠疼了,浑身都被颠得散了架子一样。
按惯例,这伙人是要给李二海套上头套的,怕外人记清山路。
但他们觉得今天已经很晚了,又是阴天,除了前边的灯光,左右都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再加上刚才是人家的手下败将,难得人家自己要跟着来一趟,也不好意思提这个非分的要求。
他们哪里知道,这李二海的听力、视力和记忆力惊人,只要耳之所听目之所及,便像刻在了他的头脑中一样,永远储存起来,不可磨灭。
到了一处高地,李二海侧目右看,似乎看到了后山那个别墅的黑影,不错,那就是灵山寺后面的别墅,也是甄有兵经常去的别墅。
因为光线太暗,车子又颠簸,那别墅的影子也就一闪而过。
七拐八拐,车子继续往前开,现在是下坡,大约又开了十分钟,在一处山洼处停了下来。
李二海迅速左右一看,这里竟然有几座房屋。
“李先生,按规矩上山之前我们就应该给你套上头套,当时没好意思说,现在到了,要下车了,跟你协商一下,给你套上,不然老大会说我们坏了规矩,我们是要受到处罚的。”
旁边另一个讨好地说:“就是走个过场,得罪了。”
说过,便把一个黑布袋套在了李二海的头上。
李二海没有任何反应,任他们套。心想,既然来了,我就不怕。
被人搀扶着下了车,向前走了大约一百米,凭感觉知道进了屋。
被按着坐到了一只椅子上,那伙人便退了出去。
听着那伙人出去,外面便死一般的沉寂,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李二海静了静心,端坐在那里。
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就是没有头套,估计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是死亡前夕,令人窒息。
把自己带到这里,却不见老大身影,让自己在这时耗着,其实玩的就是心理战术,让人在恐怖的时间和空间里自扰心智,到最后就没有了心理防线,至少会在防线上有几个突破口。
好一会儿,响起了拖鞋的趿拉声,趿拉,趿拉
这声音一会远,一会儿近,一会儿围绕着四周,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很有节奏感。
听着听着,让李二海有一种催眠的感觉,似乎要沉沉入睡。
李二海忽然有一个滑稽的想法,难道庙里的和尚敲木鱼是为了排遣寂寞好睡觉?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三十分钟。
李二海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斗智斗勇,他是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发起进攻。
这跟电影里敌人审讯地下党的场景非常相像。
“李二海,功夫不错嘛,竟然打倒了我们七八个人。”一个幽远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从来没有接触过,一点也不熟悉。但李二海敏锐地感觉到,他说话的口气有那么一点点像甄有兵。
但从声音上判断,肯定不是甄有兵。
这个神秘的人终于出现了,什么时候能揭开他的面纱呢?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晾我几天呢。”
“不会不会,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那种待客之道的。”
“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这样吧,你就跟我手下人一样,称我为老大便可。称呼,也只是一个代号,就是叫个小狗小猫的,不都一样嘛,对吧?”
“所言极是,称呼不重要。老大,看来你是一个精明之人,也是一个多疑之人,明面上派了马仔去收拾我,暗地里却亲临现场,只不过远远躲着罢了。”
“这个世上,我只相信自己,其他的人一概不可信。一个人,今天值得你信任,明天就不一定不背叛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今夜会做什么样的梦。很多江湖上人就是忽略了这一点,最后是死无葬身之地,怪谁呢?其实只能怪自己。”
“老大,你是个人才。”
“人才?不不不,我只是一个笑话。你看我吆五喝六的指挥着不少下人,但我始终被迫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见不得光的,有意思吗?”
“为什么见不得光?”
“你的好奇心很重啊,或许你也是明知故问,是不是想套我一两句话呀?”
“单凭你的聪明和多疑,我能套到到你的一言半语吗?恐怕比登天还难吧。”
“不过,你这个问题我还是喜欢回答的。”
“李先生,其实,要说聪明,你比我还聪明,要说多疑,你比我还多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只是到这灵山寺玩了玩,便能看出点明堂,不仅看出点明堂,你还想了解内情,竟然请猎户跟你上山打探。”
李二海吃惊不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看来对方势力不小。
“老大,这么说上次我在灵山寺遇袭也是你的大作喽?”
“非也。目之所及,不一定是真相,心之所想,未必是事实。”
不可能,这沈培和甄家勾勾搭搭,他出现在灵山,肯定不是偶然。
现在这老大说跟他们没关系,难道沈培一个人对自己动了杀心?
沈培虽然心理阴暗,把自己看成仇人,但这个仇还没有到举屠刀的地步。
是这老大在躲躲闪闪,还是沈培另有目的?
但不管怎么说,李二海怀疑这老大的话,沈培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可能把上次袭击自己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呢?
“你的沉默,说明你在思考。你在思考,说明你在怀疑我。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就要糊涂些,糊涂了,便少了是非,自己可以过个安生的日子。可有些人,自认为聪明,还是个操心的命,事不关己的东西,他偏要搞个明白,不知不觉中便把自己搅进了局,从此是非不断,最后可能白白搭上卿卿性命,你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老大,您这是在说我吗?”
“李先生,你误会了,在我看来,你是真聪明,而非我说的那种自作聪明,自作聪明都是些小聪明,或者说根本不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往往就是那种人。”
李二海心想,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话都说得这么明了,还假仁假意地说面子话。
“老大今天叫我来,何干?”
“李先生,就是请你来谈谈心,无它。”
“我们之间并不熟悉,谈什么心,怎么谈?”
“我们之间是不熟悉,那只是你不熟悉我们,可我们是熟悉你的。”
“这就是你让我来还要让我遮目的原因?不想让我见到庐山真面目?”
“李先生,我们的缘分才开始不久,恕我无礼,还请你见谅啊。其实,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合作空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合作?”
“对,合作,虽然你是公务员,但不影响我们之间将来的合作。现在这个社会,讲究双赢,也叫共赢,就是互利互惠嘛。有事一起做,有利一起沾,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不对?”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看这架势倒像是黑社会,你看我会和黑社会合作吗?”
那老大听了哈哈大笑,“黑社会?你太小看我了,我看不上那种小打小闹的街头混混,我们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懂吗?”
“什么大事?如果是不正经的大事,我是不会合作的。”
“李先生,虽然你很会做官,但你还是显得太年轻,思想上还嫩了点。这世上,什么是正经,那得看从哪个角度去研究了,有些东西,你今天看是正经的,明天就不正经了,你从东边看是正经的,从西边看就不正经了。自古成王败冠,历史都是成功者写的,你说哪是对的哪是不对的?”
“还有,无论你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但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或许你的价值观和我不同,但你不会把自己的既得利益拱手送人,除非那个人是白痴。”
李二海知道,对方是一个强势且不讲道理的人,他这一番理论貌似有理,其实都是把自己的利益凌驾于他人头上的一种歪理。
“老大,你倒是能说会道嘛。不过,你我非同类,自然说不到一处。一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就决定了他的屁股坐到哪一边。你刚才的高论,确实还是有市场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老大,我觉得,刚才的言论暴露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帝国太小了,圈子小了,思想就逐渐少了层次,越来越固化,最后就会脱离了大社会。但这种人,往往自认为绝顶聪明,总是沉浸在他自己设计的那个童话了,到头来,一定会尝到恶果,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哈哈哈老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