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比如聪明和善良。
李二海既聪明,更善良。今天见到戴玲,就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老实的戴玲一辈子待在山沟里,有机会便把她调出去。
其实善良比聪明更不易,因为聪明是一种天性,与生俱来,而善良却是一种选择。
下山之后,白家的车还在等着送他回县城。
李二海让司机再等一下,他要去见见王大奎。
自从王正玉失踪后,王大奎病了一场,还是李二海给送医的,出院后便很少出门,成天就闷在自家的院子里。
人,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看到李二海,老人的瞳孔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满脸的褶子便舒展开来,“二海,快进来。”
“叔,最近有段时间没来看您老了。”
“你不是调到省里去了嘛,不用管我这个老头。”
说话的时候,王大奎总是有点费劲地喘息着。
“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好吧,别担心。”
“那您咋喘得这么厉害?”
“可能感冒了吧。”
李二海有点不信,“叔,正玉不在家,有啥事,你得跟我说。”
“是没啥。”但这三个字,王大奎明显说得没底气。
虽然王大奎只做过村主任,但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一直吸引并感召着李二海。后来李二海总结了一下,这老汉憨厚,睿智,坚忍。
“这样吧,你现在跟我到城里去,明天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这王大奎哪里愿意,他不想总是麻烦李二海。
“没事的,已经到诊所看了,也拿了点药。”
“村医生咋说的?”
“他说就是支气管炎。”
看他很严重的样子,李二海坚持带他走。
王大奎知道李二海很执拗,便收拾了几件衣服,随他进了城。
但王大奎坚决不肯住李二海家,他怕自己的毛病影响孩子。没办法,李二海只好在小区门口一家宾馆给他订了房间。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王妍还没有回来,儿子正在练习钢琴,旁边竟然是赵姨在辅导他。
李二海大为奇怪,这赵姨什么来头?竟然精通钢琴。
难怪李恒和赵姨打得火热,原来这赵姨是有两把刷子的。
看到李二海进来,赵姨一愣,有点不好意思。
晚九点,王妍才从店里回来。
李二海一直在等她吃饭,“今天咋这么晚?”
“市里那店出了点状况,我要处理一下,就回来晚了。下次不用等我,你先吃,都这么晚了。”
“那哪行,我要等我的小妍的。”
王妍心里暖暖的,只要李二海在家,都是陪她一起吃饭的。
细心的温柔,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她非常享受一起用餐,并聊聊家常。所谓家常,也不过一些废话而已。
废话本身并不讲究什么营养和意义,就是你刚好想说,又有幸有人愿意认真听,就已经是最难得。
每当这个时候,时光便惬意了。
“赵姨在教李恒钢琴。”
“是啊,我忘了跟你说,本来要请钢琴老师的,没想到赵姨就会,我便请了她,当然我加了工资的。”
“赵姨竟然有这本事?”
“老公,可不要小看了赵姨,她可是钢琴非专业十级呢。”
“真是没想到啊!”李二海真是吃惊。
“老公,看赵姨身上那种气质,应该出生不是一般家庭。”
“是的,现在出来做保姆,肯定是家里出了变故。她人不错,对李恒也好,要不你给她多加点工资,就是专门请个钢琴老师也价格不菲。”
“我就是给她加了钢琴老师的薪水,但她死活不要,最后勉强接受了每月增加一千,她说喜欢李恒。”
“李恒和赵姨关系确实好。以后有机会,再跟她意思意思,不能欠赵姨的人情。”
第二天,李二海带王大奎去市一院做了检查,发现肺上有点毛病,需要住院。
但王大奎死活不住,执意要回家,李二海苦劝无果。
临走的时候,李二海给他取了五千块钱,还告诉他,王正玉又汇钱来了。
王大奎当时就老泪纵横,“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啊?人都不晓得在哪,这个不孝子……”
是啊,就是李二海最后一次在昆明太华寺见到王正玉,也有几年了。
这王正玉好像变成了一个隐形人,不见了。
唯一的消息,就是最近又从泰国清迈汇来了一美金。
为了新城市中心安全事故的事,潘慧又请了李二海一次客,这一次带上了沈培。
当然要带上沈培,因为他才是事故的主要负责人。
这一次请客有了官方色彩,潘慧和李二海不便深入交流,都是应付应付,有时候说话不着边际。
沈培忧心忡忡,让人看起来就是忐忑不安。
安全事故经常有,沈培最多负领导责任。但他知道,现在上面抓安全很紧,毕竟人命关天,兹事体大。
要是放在以前,这事可以向岳父谢伏银求救,至少会有些办法,可现在都跟谢珊离了婚,想都不要想了。
沈培感到了没有外援的痛处。
饭桌上,李二海只管吃饭喝酒,基本不谈正事,若是别人谈起,他也只是打个哈哈。
现在自己的身份比较特殊,言行举止必须得体。
然而在沈培看来,这个李二海便是隔岸观火了,无论怎么样,还是大学同学呢,这样没有一点人情味,让他心里忿忿。
可他却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对待李二海的了,当时可是欲除之而后快啊,哪还有什么同学友情,真是无毒不丈夫。
人与人相处,往往都是为我所用,总是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自己却不能同等待人,丰取刻与。
抱怨的都是别人,从不计较自己。
潘慧理解李二海,便只管拣些不着调的话来说。
沈培也看出了门道,便开始沉默,尽量不说话,他知道,多说无益。心里想,“乘你病,要你命”,一定是李二海现在的真实想法。
他哪里知道,李二海这人心胸宽广如大海,一来的时候便做好了打算,这个事让重清市主导,自己不拿主意。这样一来,肯定是对沈培有利。
自己部门本不负责这个事件的调查,只负责媒体报道的基调,做好自己分内事就好了。
饭局结束之后,李二海便告辞回家。
半道上,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人生有度,过则为灾。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出来混的,尽早都要还。
不用看号码,消息是沈培发的。
李二海摇了摇头,此人难成大器。
本来,李二海还想找个机会和沈培谈谈,看他和谢珊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这谢珊现在也是李二海的心病,自己帮忙只是暂时的,但总要有个结束啊,毕竟是感情的事,不要帮到最后自己陷了进去,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
现在一看沈培这个德性,再加上自己对他有那个方面的重大怀疑,看来这事就免了,就是自己最后帮不了谢珊,也不能让沈培再去害了她。
星期二下午的时候,李二海去市里拜访了季柱和田镜两位副市长。
先去见了季柱。
季柱大哥是自己的领路人,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家人,李二海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疯传洪柳要走了,季柱是热门接班人。
二人见面,是分外高兴。
“二海,现在到省里了,我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我老季都想你了,湘萍也老是提到你。”
“我也想你们呢,前两天周末要来拜访你们的,后来有事耽误了。”
“到那边还顺利吧?”
“季大哥,你了解我的,适应性很强,到哪里都一样。”
“对对对,这样好。”
“再说了,那边有段部长呢,我有后台。”李二海开了个玩笑。
世上本没有玩笑,一切的玩笑都有真实的意思。
不用他说,季柱也知道这里边的关系。听说段部长早就想挖李二海过去的,想好好培养他,现在终于成真了。
李二海本来就是一棵好苗子,培养起来,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当年提拔他做自己的秘书,后来极力推荐他去省培训班学习,这几步棋都是走对了。
二人叙叙旧,谈论了一些时事,李二海便去了田镜办公室。
临走的时候,季柱跟他说好了,晚上去家里吃饭。
田镜正在忙,李二海便决定不打扰他。
刚要走,周齐远从田镜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他。
“二海兄弟,啥时候来的呀?”
“刚来,周兄这是来市里谈项目啊。”
“我们公司摊子大,跟市里打交道是主课啊。现在难得一见,今晚可得让我当一回东道主啊。”
“周兄不必客气,机会多的是,今天真不行,有约了。”
“那就改日吧,不过,你要给我机会呀!”
“一定一定。”
正要往外走,田镜的秘书从旁边的大办公室出来,“李主任,田副市长有请。”
李二海进了田镜的办公室,田镜从办公桌后边站起来,过来迎接他。
“这是哪阵子春风把你给吹来了?”
“田副市长,最近一直想来拜访您,只是没空,还望见谅啊。”
“哪里的话,你我自家兄弟。”
那次在旋风岭景区,田镜失足坠崖,李二海对他有救命之恩,自此,田镜对李二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田镜还对这次李二海的任务给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当天晚上,李二海在季柱家吃了晚饭,十点多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