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早睡，起床就变得没那么困难。杜默拍拍白玉，指望着他能矫正自己熬夜的恶习。

今天她还难得的和秦淼一起吃了早饭。平时都是踩点上班，何谈其他。不过她妈做的饭实在一般，偶尔还偏离轨道，跑到难吃之列。这个人做饭三十又八年，厨艺十分专一，一保初心。面对日益挑剔的舌头，原地踏步就是后退。秦淼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来句：好吃不好吃都要吃。这种话，无语。

一早俱早，杜默比前几日提前十多分钟到店。不慌不忙地做营业前准备，把大金猪擦得光亮。一连两日都是如此。而宋明也一直没来店里。

她也渐渐发现这个店办理的业务多且杂，但不少业务是外包出去，店里只负责与顾客谈好，其他交给第三方。清河一号店楼上是一个办事处，附近又有几所学校。这边的日常业务还是快照、复印，处理文件、图片和简单设计等这块。

就算是这样，她在工作上还是遇见不少困难。宋明说最近他很忙，有问题先去网上找方法。

她也确实去网上查，利弊各有。利是困难解决不少。弊是网页常会弹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和视频，要筛选，效率不高，也不全都适应。

一天，顾客要扫描文件。杜默懒得去网上问，就打了电话问宋明。手机那头说先打开扫描机电源，把纸张放上去，再PS导入。

她听得迷糊，按照步骤将一台黑色超薄扫描机的电源打开，扣了扣外壳，没能掀开。就把文件直接放在扫描机的壳上，随即拍照过去。

宋明点开照片差点当场吐血，连发几串语音，末了还补上一句：先人啊！

杜默听完宋明的补充，按了扫描机一侧的黑色按钮，外壳自动打开。

文件当然是扫描成功，也帮顾客考进U盘。对方临走还善意提醒：“新手要多学习。”她笑着答了好，心里已是羞愧。

经过这件事，杜默挺沮丧，好像全世界都在笑话她。可她完全知道世界那有时间来看她！好在这几天白玉除了晚上陪她闲扯几句话，对此事缄口不谈。

有个定律说，你越担心什么，这件事就越会发生。不解决问题，下次还会遇见。于是休息日，杜默就把问题小本子带回家，在网上慢慢搜寻答案。秦淼见她认真，很自然地说：“要是读书时有这样的态度…”。真让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睡觉前杜默发微信问男生星期一什么时候去榕树头？男生答五六点都行。她又问他知不知道关于妖的事，等了很久对方没有回复。

周一上班，杜默打开店门便看见坐在电脑前的宋明。

“宋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昨晚就没回去，一直在这里剪视频。”

“吃早饭了吗？”杜默找话说。

“还没吃，等会儿我就走。你有问题现在可以问我。”宋明从上次扫描事件总结，他还是要尽可能来一号店，毕竟这有一只小白。

“好。”杜默去摄影区把相机拿出来。

宋明详细地給她讲了原理和技巧，还带着她演练一番。结束后窝在椅子里告诉她在这里照相要求不算很高，但把顾客照得端正是基础且必要的，闲暇她要多去摸索和调整。

就讲了这么几句，宋明就已抽完一支烟。烟灰缸里更是有不少烟头。

杜默闻着烟味儿不舒服，又见宋明因抽烟而发黄的手指，憋不住提醒。

“宋哥，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提神解压而已。”

“……”

杜默用手扇了扇白烟，退去后面，她不想吸收二手烟。都知抽烟有害，但只要还没抽出问题都没在怕的。两相相害取其“轻”，不需要做多大挣扎。也不是她一两句就能打消。

宋明见杜默没有要问的，嘱咐她下午行动小心点。他这周要出青源拍摄，联系不上他就打电话问阳玥，号码发她微信。

“好。”

“行，我走了。”宋明拿上车钥匙起身离去。

收拾完卫生，店里偶来一两个顾客。杜默就拿起相机按照宋明所教，耐心的在店铺四处拍摄，直到显示屏提示低电量。她取出电池，在抽屉里翻找充电器，让她找到了男生的身份证复印件，姓名一栏写着：容瑞。这么斯文的名字和他本人根本搭不上。

男生是踩着下班点来的，刚进店考勤机就滴滴作响。他换了顶鸭舌帽，摘下帽子拨弄着头发。

“关店，除了萧什么都不要带。”

“行。”

杜默早就统计好现金和微信支付金额，收支明细表也填了。她直接关掉电脑和照明灯，拿上木萧出店。自上次收魂后，宋明就把萧交给她。

卷帘门缓缓下降间，杜默身边围绕着黑烟，接着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拉了出去。

容瑞拉着她飞在空中，问她为什么还不会开眼，老是带她，他岂不是要累死。

杜默没回答，反问男生这样不怕别人发现他们凭空消失吗？

“又没几个人。我这速度，他们能反应得过来?”男生的语气有些得意。

“哦。”

“哦什么，快点自己开眼。师傅可不想扶阿斗。”

“……”

至榕树头，苏林已候在榕树下方。见两人来便招手示意。

他们飞进榕树里，同上次一样在灯的照明下走完木梯。推开木门进入地下，杜默双眼青立现青光，几丝青烟飘出。

她依旧被黑烟提着，跟在苏林和容瑞之后。

他们似乎到了大城市，四处都是房屋，建筑各式。现代的，古代的，欧美的……，四合院，小洋房，茅草屋，甚至还有山洞，树洞，各种奇形怪状的住所。高楼大厦稀少，大多都是独门独户。街道魂来魂往，服装各式、各样、各年代，欧美、国风、现代各种混搭元素。像一部大型时间混乱的电影，还是黑白电影。且俯瞰视角让电影显得尤为奇异，和丝丝诡异。

“以后来了这里想住什么样的房子都可以吗？”

“可以。在虚无之界，魂的衣着也好，住所也罢，都可随心变换。”

“哇。”这声音说不出的羡慕。

跨过大片城市，三位落在一古式小庭院前。苏林上前叩了门，门里走出一位同样穿着黑色长袍的男魂，也带着眼镜。

“你身旁的两位就是一号店的朋友？”

“嗯。芒苍，你快带我们去。”

芒苍点头，嘴无声开合间，庭院前的街道上漫起白雾。雾散时，一条黑色巨蟒出现。周身黑鳞光泽绝佳，微闪着光，两只暗红色眼睛摄人心魄。它“乖乖”匍匐在地，仿佛等待着“主人”召唤。

杜默惊奇相参，这是她来地下见到的第一个有颜色的“动物”。

“走吧。”芒苍率先飞在黑蟒头上盘腿而坐，动作熟练。

其他三位也跟着飞了上去，依次坐在蟒身。

黑蟒几乎在一瞬腾空，下方建筑飞速倒退。

行至某处，黑蟒放慢速度。下方一点一点有颜色起来，从某一地段开始所见之物皆是彩色的，建筑也高大起来。

黑蟒缓缓降下，周围的景物越发清晰。杜默见最高处的宏大建筑很像古代君王居住的宫殿，有六层，每层的檐角上雕有像气体一样的图案。第一层写着：虚无之殿。

黑蟒落在一条极其宽广的现代化街道上。杜默一行下来后，他便飞走。

此处的魂格外多，都有颜色。服饰对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街道两边有服装、鲜花、杂货……等各种店，甚至还有汽车，游乐园。街上魂流涌动，听得懂的，听不懂的说话声，好不热闹。

杜默好奇的四处瞧，魂对他们却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两人两魂顺着热闹的街道直走，至街尾，一所现代庭院全部占据街道，长排木栅栏里全是白色茉莉。

芒苍上前点了下木门上唯一的茉莉花，白光流转。不出片刻，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出现。身形修长，黑色卷发长至腰间。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灵气十足。尤其是清冷出尘的气质格外出挑，让人不关注都难，杜默亦是如此。

她将木门推开，神情很淡。

“跟我来。”

白衣女子走前，一众随其后。

庭院里建筑不多，倒是有着成片的茉莉花，却嗅不到一丝香味儿。一众沿着小道直走，道两侧也是密密匝匝的茉莉。走着走着，庭院消失，只剩一望无际的白花，继而变成一片汪洋大海。每位脚下都有一朵大茉莉，承载他们漂浮在水面并快速前行。海上偶尔可见几朵茉莉，随水漂浮。

杜默看着深蓝大海，深呼吸几次，生怕跌进水里。

茉莉停下，一只超乎想象的巨鲸从水里跃出，喷着大型水柱。水柱里混着一颗颗白色珠状的东西。珠子砸进水里，转瞬即逝。

白衣女子沉入水中，化成一只巨鲸，同那只并无差异。水柱喷洒，水里的零星青点在落海之前，被茉莉一一接住。

杜默脸上压不住好奇和兴奋，这让芒苍很乐意为她解说。他说魂是会消失的，年限已到，就会由虚无之界的灵魂——青无，也就是白衣女子带他们来这边界之海。

入边界之海，茉莉撤去，魂入水里。蓝无将他们吸进肺里，所有意识、记忆全部消失，化成白色魂珠随水而出。落海即化为水，与海一体。

而那些误入边界之海的魂，则由青无将其识别出，用茉莉守护。他们意识闭塞，日日随茉莉在海里飘荡。既不苏醒，也出不去。如若无魂前来唤醒其意识，就会一直沉睡，直至魂限到，由蓝无处理。

杜默听得入神，见不远处就漂浮着一朵茉莉。青烟飘出，不由自主地将茉莉轻轻捧到面前。脸盆大小的茉莉里，躺着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

没有魂来寻她吗？还是她是一个孤儿？为人时无人牵挂，为魂时无魂相依。不小心误入边界之海，就只能等待消失？杜默木着脸，嗓子有些不舒服。

“小妹妹，把花放下吧。误入之魂不是一般魂能唤醒的，必须是他们心中非常重要的存在。”

“恩。”青烟将茉莉放回水里。

苏林适时开口：“我妻子的魂体碎片一部分在人间，余下则落入边界之海。想来地上已集齐，这才带你们来此。”

“苏先生，边界之海的魂必须恢复意识才能出海。碎片能带出去？”

“原本不能，可你们有聚魂萧。此萧能于魂乃至是碎片附加意识。说得简单点，萧能操纵魂，控制或是强加意识。”回答男生的是芒苍。

“这么厉害？”杜默抬起木萧，并不没能探究出非凡特征。

“此萧是妖域的古树根所造，经年不枯不腐。造时融还入了一双虚无之眼，所以有虚无之眼的人才能吹奏。聚魂萧从上古流传至今，萧本身并没衰弱太多，使用它的人却……”

芒苍没说下去，顿了顿又道：“小姑娘的眼睛可以分化，是胜于寻常的。控制魂体碎片不成问题。”

容瑞来回打量茉莉上的两魂，总觉事情不太对。他道：“她本来就不太会用眼睛。假如你俩被控制，发生突变怎么办？中途出了事，谁又负责？”

芒苍看了一眼苏林，含着一丝笑答：“两位不必担心。持萧之人各有差异，我也并非一般魂，想控制我，挺难。”

容瑞不说话，侧头去看杜默。不得不承认他心底多少也是想知道菜鸟到底能将萧发挥到什么程度。

“要怎么做，就吹箫吗？”杜默问。

“嗯，你只管吹。其他的交给我们。”

芒苍说完，一团黑火便飞进杜默眼里。她的瞳仁变成青色，眼周围好似一团青火在燃烧。整个人却没有什么异样或不适。

在芒苍眼神示意下，杜默将萧放在嘴边吹奏。萧声悠远缥缈，滚滚青烟从萧里溢出，覆盖海面，仿佛在搜索着什么。

一段时间过去，青烟蔓延，连块碎片都没找到。反观杜默，白着张脸，明显难受。

“小姑娘，放松些。想想你是怎么控制茉莉花的。”芒苍道。

杜默试图放轻松，眼里却一片灼烧感，不得不停下。

“不行。”

芒苍有些愕然，苏林嘴里则叨念着怎么会这样。

一只巨鲸从海里窜出，化作人形落在茉莉上，海水涟漪，白裙飞扬。花上的魂默然地看着四位，并没有参合的意思。

“送我们出去。等她控制好眼睛再说。”容瑞态度强硬。

苏林急道：“不可。碎片在边界之海保不准会和其他魂融合，那样我妻子在也无法完整拼合。今日是边界之海的逆水日，对魂束缚最低，这是最好的时机。下一个逆水日还要等上百年，我真的等不起。求你们再试试。”

苏林哀求的样子落入杜默眼中，因他是黑白色，加多一份颓然，让人又闷又压抑。

“你别急，我再试试。”

“谢谢，谢谢...”苏林连连感激。

杜默连奏两次，仍无效果。眼睛却是一片灼烧感，甚至有些发黑。

“对不起，我真的不行。我眼睛好痛。”说完就瘫坐在花上。

容瑞压着心里的怒气，对着两魂冷冷道：“带我们出去！”

见苏林眼神闪烁，并无行动。他便对着青无说请她带他们离开。

青无点头示意，茉莉移动起来。行至一段，苏林和芒苍的茉莉就挡在前面。

“你们想干什么？”容瑞手里已握着把黑烟形成的长刀。

“两位，对不住。今日我一定要得到魂体碎片。”

苏林飞去杜默所在的茉莉花上，一把将她拉走。几条黑烟去拦，被芒苍突然幻化出的短刀斩断。

“别太过份！“黑刀劈向芒苍。

芒苍由黑白变成正常肤色，短刀也越来越快，容瑞的黑刀有些招架不住，落回茉莉。

“呵，原来是一只大魂，真能装。”

“小兄弟你打不过我的，停手吧。我们并无恶意。”

容瑞哪里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又不是魂，在地下呆久了会不舒服，这个地方更是如此，现下眼睛都有些不适。

“放屁！你看她都什么样了，虚伪！”容瑞咬着牙，没有半分退缩。

另一边杜默躺在茉莉上，双眼圆睁，眼神呆滞。苏林将一团比刚才要大得多的黑火，直接拍进杜默眼里，随即一片青光。

还在缠斗的容瑞和芒苍被青光刺得睁不开眼，纷纷退回茉莉。

杜默因双眼的灼烧感急速加剧，痛得大叫，一侧额头还冒出“青角”。

青光越发强烈。而茉莉上的青无和水中的蓝无并没受到影响，被茉莉庇护的魂也并大碍。只是她们看不清青光之中的人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