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六章 故人归来(1 / 1)文清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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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雨霏霏,春意阑珊。

清晨,待凤韶到了从前步临风的府邸,大雨放罢,乌云散去,空气弥漫着清凉之味。

这诺大的侯府,曾经是怎样的门庭若市,可步临风死去之后,却是门可罗雀。

从前她一直不敢面对,说来也是步临风死后她第一次来这里。

她迈进府内,耳边刮过烈烈风声,微微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单薄的身体定格在上午明媚的阳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透过了墙。她转头看向院子里那一株槐树,此时枝杻有些空,树底下的石凳似乎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石桌上摆着一本泛黄的书卷,也再等不来拾起它的人。

这座沉默的府邸,等了很久,等待雨过,等待归期,等待不远万里而归来的故人,可此时却是茕茕孑立,了无生气。枯黄的窗柩下,雁子窝已经搬空,墙壁调落瓦灰,这悠长陈旧的景物还不如梢亡更干脆,它苟延残喘的模样,最让人心凉。

凤韶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厅堂走去,里面的在守的家丁迎了上来,恭敬的点头道:“唐小姐。”

她点点头,看着空荡的堂厅,只有正中间的桌案上摆着祭祀的排位和一些东西,她开口道:“府里怎么这样空荡,其他下人呢?”

他回答道:“侯爷死后,下人走的走,都散了。”

她苦笑一声,倒有了耐心,追问道:“那你怎么不走呢。”

“侯爷待我不薄,没有侯爷我也活不到现在,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就想着…”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想着万一侯爷回来了呢,回来这里还是他的家。”

凤韶冲他笑了笑,沉默片刻后问道:“有谁来过吗?”

“尹公子常来,誉阳长公主和唐公子来过几次,在灵堂上了几柱香,其余人都没有。”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官场最是阴暗凉薄,步临风在世的时候即算是个皇室中人,又有军功被封为侯,那时巴结奉承他的人数不胜数,他死了那些人也就跟着见风使舵。

沉默许久,那人递上三炷香,她接过后抬眸看了一眼牌位,鼻头一酸,眼前水雾弥漫,再多停留一秒的勇气都没有。她连忙深深的鞠了三个躬,许久后才直起腰,家丁上前接过柱香插在祭祀炉。

凤韶慢步走上前,她看着牌位上的字却不敢眨眼,即使眼睛睁得酸涩,她也在拼命坚持,她怕一阖眼眼泪就会落下。她哽咽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步临风,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你...你怎么抛下我先走了...”

忽然一阵箫瑟凉风灌入厅堂进来,外面的枝杻沙沙作响,藏在深处最娇嫩的初生叶子禁不住推残,被风卷下树干,最终坠落在地上潮湿的泥土。

“侯爷!?”凤韶听到家丁一喊,心底一震,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像极了他的人刚进府门,可当他走进厅堂,她看清楚来人之后,脸上惊喜迷离的笑容在一瞬间无影无踪。凤韶连忙低下头朝后退了一步,用手掩面调整了一下,收敛起眼底的悲伤,片刻后恢复往常的冷漠。

他身上是风尘仆仆的倦意和沧桑,不沾染灰尘,却沾染了寒意,脸孔冷峻深沉。他就那样安静的立在堂厅口,也不上前上香,家丁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是?”

凤韶道:“这位是北越来的璟王殿下。”

家丁点点头,看着堂厅内有些冷凝的气氛也不敢多语,便退到一旁守着。

她看向他,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她,在沉默中捕捉到她眼眶微红,他侧过脸意味深长的问道:“这位是你的心上人?”她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是太过思念的错觉还是怎么,竟觉得他的侧脸像极了步临风。

她淡漠答道:“是。”

璟王的唇边闪现一丝笑意,片刻后问道:“不过战场上啊也说不准,听说那步临风睿智骁勇,没准哪天会回来呢。看得出来你对他有情,也许可以再等等……”

“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吗?”她打断道。

他眼眸一怔,身体不自觉僵硬住。只听她继续道:“我这十多年里,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等,我在等自己变强大,在等一切能变好,在等他回来,可等待真的令人失望又疲惫。”

凤韶转过头看向步临风的牌位,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一行清泪,她苦涩道:“他说,他去去就回,青山白骨,等着他的人,一定爱他,也一定恨着他。”

璟王起伏的胸口,在这一刻停滞。

外面的烈风停了,阳光穿过屋檐倾斜着照进来,温暖和煦,堂里的气氛也跟着温和了几分。

……

既然出来了她便去华悦楼待了半天,到快天黑才回唐府。刚进唐府便听见远处若隐若现的喧闹声,她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桑回答道:“听说璟王殿下暂居的府邸就在咱们府的背面,那里登门拜访的人可多了。”

凤韶微微一愣,恍惚间灵光一现,像是有感应,有知觉,被什么气息吸引着。而后她快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屏退青桑和易念后,她带着佩剑悄然翻墙而入,府内空空荡荡,看起来下人很少,忽然一个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到她的面前,举起长剑杀气冲冲的朝她冲来,她刚要抽出自己的佩剑,只听道:“住手!”

凤韶看到秦隐熟悉的面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直奔里院而去,那男子长剑横在她面前,刚要动手,秦隐高声道:“扶沉!她就是唐小姐!”

扶沉惊的连忙收起剑,凤韶顾不上这边,直接朝里院走去。

凤韶进到内院,见璟王刚出屋门,她为那道熟悉的轮廓停了眨眼,停了呼吸,像僵滞的木偶,都到此刻了却连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他见她如此来势汹汹,也属实一愣,他正看秦隐给他使的眼神,凤韶竟走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面具。

若论反应,步临风是可以制止的,可对她,他向来没有防备。

凤韶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个日思夜想惦念的人还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身体都不由自主颤抖着,接着红了眼眶。秦隐看了看步临风,会意的悄然退下。

良久后,她把手里的面具扔在他的身上,双眼猩红的死死盯着他,哽咽着说道:“骗人很有意思吗?”

步临风自知无言解释,他走上前欲要抱住她,她一把用力的推开他,拳头使了劲的捶在他的身上,哭着喊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她瞪大的眼睛里滚出倔强的泪水,落在他的指尖,他微微一怔,蹙眉看了一眼,眸光定格在她雾气朦胧的眼睛。

他大力的将她拥入怀中,无论她怎么挣脱都不松手,他的声音有几分起伏,轻声在她耳边道:“我很想你。”

凤韶不再挣扎,就那样放任的瘫在他怀里哭着,他哭笑不得,一吻落在她的发顶上。

她经历了最残忍的失去,最无可挽回的离别,最暴戾狠毒的暗算,她竖起一身刺,扎别人,也扎自己。

她松开他,抬起头看着他,拉起他的手触摸着,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是梦吗?”

步临风的眼尾含着浓浓的笑意,他柔声道:“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凤韶破涕为笑,又钻进他的怀里,感受这久别重逢的温暖。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推开他问道:“你怎么成了璟王,那…那步临风?”

步临风见她会因为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傻模样,他不由发笑,他伸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回道:“挽阳公主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凤韶陷入震惊和沉思中,步临风既然为北越的皇子,为什么会一出生就千里迢迢的送来南黎。

“来日方长。”她回过神来,听他这样道。

她点点头,是啊,来日方长,慢慢都会说清楚的。

春日夜来早,一轮新月浅浅地挂在天际,屋檐下有铜铃在春风中,轻轻荡漾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步临风握紧她的手,正是掌心间的温度,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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