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梁府上下所有人便都觉得,新进门的夫人有些古怪。
众所周知,梁元辰对沈清禾无意。当初她一门心思要嫁进来,甚至不惜闹到了梁家族老那里,令人感叹此女心机之重。梁府里的人都以为,沈清禾即便嫁进了进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一个个都等着要看她的笑话。谁曾想,沈清禾成日吃吃喝喝,就连听到下人们私下里议论梁元辰不愿与她圆房,她竟也不以为意,自在过自己的日子。
就连梁元辰也有些琢磨不透,除了新婚头一日她露了个脸。一连三日,他竟再也没在府里见到她。
一时间,府里的众人揣测纷纷。谁也不知道沈清禾接下来要做什么。
此时,沈清禾正在专心忙别的事。
“呼——”深深吐出一口气,她调匀呼吸,跟着睁开眼,果不其然的,正对上楠儿那双圆滚滚的大眼。
小丫头趴在窗台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此刻一脸的好奇:“娘子,你在做什么?”
“做瑜伽。”沈清禾松开高马尾,跟着取了块帕子擦擦汗。
不经她招呼,小丫头便熟门熟路地推门进来,继续追着她问:“什么是瑜伽?”
“一种盖世神功。”沈清禾面不改色的扯谎,果然又见楠儿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俨然一副小迷妹的姿态,心中很是受用。
打从那日她“买”了楠儿的抚养权起,小丫头就像是黏上了她似的,日日往她房里钻,幸好这丫头不吵不闹又乖巧听话,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今日楠儿的模样有些不同往常,不仅披散着头发,衣服也穿得不太齐整,沈清禾觉着有些奇怪:“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小桃没给你梳头么?”
楠儿摇摇头:“秦嬷嬷说,小桃要走了。”
沈清禾愣了一下:“小桃不是专门伺候你的贴身丫鬟?怎么忽然要走?”
提起这件事,楠儿的脸上有一丝难过:“沈伯说,府里没银子。”
楠儿年纪小,说话尚不连贯,沈清禾却听明白了。“沈叔是说,府里养不起那么多人,所以要遣散一些下人?”
楠儿点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小桃,春杏,红莺,五方哥哥,都要走。”说完,嘴角跟着耷拉下来。“以后没有人陪我玩了。”
听起来府里的下人似乎要遣散掉大半。记忆中,沈清禾在嫁入府之前便知晓梁府家道中落,却没想到竟然“中落”到这种地步。
沈清禾替她重新穿好衣服,只是这头发,她实在无能为力:“还是等秦嬷嬷过来,再替你梳头吧。”
楠儿乖巧的点点头,坐等着沈清禾也换好衣服,秦嬷嬷也就到了。
“娘子今日要梳个什么样的发式?”秦嬷嬷语气淡淡,脸色却比前几日好了些。
回想几日前,秦嬷嬷对她还是一副疾言厉色的面孔,如今却已温和许多。沈清禾自然是明白其中缘由,却也没说破:“不必那么麻烦,照着昨日的样式就行。”
“还是换一个样式吧。我给娘子试试,若不喜欢,一会儿再换回来。”秦嬷嬷说着便拿起梳子动手替她梳头。
“那就听嬷嬷的。”沈清禾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相貌算不上出色,不过这一头墨似的长发顺滑得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
秦嬷嬷不愧是在梁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梳头的手艺精湛的很,这几天变着花样给她换发式,让沈清禾每每看了赞叹不已,只可惜她手笨,看了几次仍旧学不会,还得靠着秦嬷嬷来替她梳头:“嬷嬷不去开个沙龙,当真是可惜了。”
秦嬷嬷听得愣了愣,还不等她发问,一边的楠儿忍不住问道:“娘子,什么是沙龙?我只听过河里有龙。”
沈清禾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那可不是龙,我是在夸嬷嬷梳头的手艺好。”
楠儿一听也跟着点头:“嬷嬷梳头棒!娘子头发漂亮!”稚嫩的言语又逗得她不由发笑。
秦嬷嬷看着这一幕,她原本以为沈清禾拿出自己的嫁妆钱去换楠儿,不过是为了以此来讨梁元辰的欢心。然而这几天她留心观察着,却发现沈清禾竟半点没有邀功的意思。反倒是一向不与生人亲近的楠儿竟好似转了性子,这些天来竟然总爱粘着沈清禾,倒是让沈清禾很是无奈。
这又让秦嬷嬷觉得迷惑。
既不为讨好夫君,又不为树立名声,那沈清禾此举究竟是为何?
“娘子今日打算做些什么?”秦嬷嬷替她梳好头发,顺口问了一句。
沈清禾瞧着外头的天气,风和日丽,若是在过去,真是个加班的好日子。
到这个世界新换了种身份,不必上班也无事可做,她闷在府里也好几日了,不如今日趁机出去逛逛。
她低头看了一眼楠儿,笑着问这小丫头:“楠儿,想不想出门去玩?”
楠儿很少出门,被她这么一问,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辰哥哥说,不让楠儿出门。”
沈清禾刮了一记她的小鼻头:“你一个小孩子,当然不能独自出门。不过若是我带着你,那就你辰哥哥或许会点头。”
楠儿眼睛一亮:“楠儿可以出去玩?”
此时秦嬷嬷已经替楠儿梳好了头发,扎了两个可爱的团髻,左右各系上一根红色发带,衬得楠儿愈发软糯可爱。
沈清禾忍不住抱起她来亲了一口:“走吧,我们去找你的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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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梁元辰如同往常在书房习字,听见外头有人敲门,随口应了一声:“进来。”
先进门的人是楠儿,只见她一阵小跑进屋,白嫩嫩的脸颊红扑扑的,似乎并未受日前那桩事所影响。
梁元辰见状也能彻底放下心来,笑着弯下身子:“楠儿,你是特意来找辰哥哥玩吗?”
没想到楠儿软软撒了个娇:“辰哥哥,我想出府去玩。”
“出去玩?”楠儿一向内向怕生,这还是头一次听她提出来要出门。梁元辰尚未问明白缘由,便见到沈清禾随后走入了书房,身后还跟着秦嬷嬷。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冷淡,没正眼瞧她一眼。即便几日前沈清禾曾出手相帮,却仍改变不了他的态度。
沈清禾环顾了一圈这书房,布置的很是清幽雅致,除了墙上的几幅字画,最醒目的便是那一面近两人高的书架,层层叠叠堆满了竹简卷轴,瞧得出来书房的主人确是个博学好学之人。
打量完这一切,她笑着将目光定在梁元辰身上:“听沈叔说,你让他遣散了府里大半的下人?”
“府里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梁元辰以为她是想插手府里的内务,不由心生些许厌烦。“你既然嫁进来了便也该知道,我梁府如今是何等光景。若你想过受人伺候、养尊处优的日子,我怕是给不了你。”
“我有手有脚,还用不着别人养活。”沈清禾心平气和地回道。“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问一句,我想带楠儿出府逛逛,你可应允?”
“出府?”梁元辰终于抬起头来,却在看清她今日的装扮之后呆了呆:“你……”
今日的沈清禾穿了一件略显简单的蓝色翠烟衫,下身着水绿百褶裙,银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墨似的长发被秦嬷嬷梳成了繁复的发式,斜插一只银簪子,只留了一束长发垂于胸前。弯弯柳叶眉,双目湛湛有神,上过妆后的皮肤更显得白皙细腻,唇上淡淡上了一层浅红色,不见庸俗,瞧着竟有种清雅不失华贵的风姿。
这当真是那个相貌平平又唯唯诺诺的沈清禾么?
梁元辰忽然想到近日梁府下人间的一则传言。
大婚那日,众人都亲眼见着新娘子无故晕死过去,甚至一度断了气,之后又忽然苏醒。然而醒来之后,沈清禾不仅举止怪异,性情大变,就连模样都比从前妖艳许多。遂有人说,新娘子是被狐狸精附了身!
这样的无稽之谈,竟在几日内越传越盛,甚至有胆小的丫鬟吓得要请辞离去。
传闻虽然无稽,可他如今瞧她的模样,确实与未嫁进来前判若两人,就连语气神态,都与从前那个粗鄙的沈清禾不同。梁元辰也忍不住疑惑,究竟是她从前太会装,还是当真如传闻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