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待梁元辰回到书房时,却发现楠儿和秦嬷嬷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沈清禾一人。
他进门第一眼,便看到她正翻动堆放在案头的册子,顿觉不悦。“谁准许你动我的东西!”
沈清禾抬起头来,见他似有不快,耸耸肩将书本搁回去:“抱歉,我只是等的无聊,见此书有趣,便随手拿起来看看。”
梁元辰走近些,看清原来她方才翻开的是《乾王阔地志》,这原是他闲来无事读的一本地理杂书。再看她一脸坦然,倒显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这才脸色稍缓,问道:“楠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
“我让秦嬷嬷带楠儿回房睡午觉了。她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每日要睡足六个时辰才够。”沈清禾随口解释了一番。“我留下来等你,自然是有事找你商量。”
“找我商量?”梁元辰起初一愣,跟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着脸坐下。“说吧,这回你想要什么条件?”
“条件?”沈清禾似是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转而一想,猜测兴许管事沈叔已将这事告诉了他,于是提议道,“既然你都问了,我并非是想白用你家的铺子。不如这样,日后若有盈利,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什么分成?”梁元辰听得云里雾里。“难道,你不是来与我谈今日对楠儿的救命之恩,想要我们梁家报答你?”
沈清禾被他问得糊里糊涂:“今日这种小事,我何须什么报答?”
“你当真不是来与我谈此事的?”
沈清禾明白过来,原来他竟以为自己是拿楠儿来跟他交换条件,顿觉可笑:“我是来找你商量,梁府在西街上的那间铺子能否便宜些租给我。我打算拿来做点小生意。”
梁元辰愣了愣:“你要开店做生意?”
“没错。”沈清禾点点头。
这事她已盘算了半月有余,市场调研、启动资金、产品设计均已准备妥当。万事俱备,眼下只欠一间合适的铺子。正好昨日里秦嬷嬷偶然提起,梁府在西街有一间铺子,承租的商贩上个月回乡便将铺子给退了,如今还空置着。她也特意去看过,位置、大小均十分合适,遂今日特意来与梁元辰商谈此事。
谁知道梁元辰一听这话竟然呵斥她:“胡闹!你身为女子,怎可抛头露面去开什么铺子。”
沈清禾好笑地看着他:“我若不出去抛头露面,半年之后你我和离,那时我又该拿什么养活自己?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梁元辰被她怼得一窒。听她这一席话的意思,原来是在为和离后的日子做打算。难不成她当真没想继续赖在梁家?又或者,这只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
“你若是担心日后无以为生,大可不必。你我夫妻一场,即便和离,我也会负担起你往后的生活,至少让你衣食无忧。”梁元辰本是想出言试探,不过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的安排很是妥当。毕竟沈清禾对梁家有恩,纵使他二人没有夫妻的名分,他安排人照顾她的后半生,也算报答了她的恩情,如此一来,也算两不相欠了。
“既然都已和离,又怎好让夫君再养我?更何况,恐怕你也是有心无力吧。”沈清禾似乎话里有话,不待梁元辰想明白意思,她又笑着说道,“更何况,俗话说的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与其一辈子靠别人养,我倒觉得还是靠自己更实在些。夫君的这番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梁元辰听她虽一口一个“夫君”,却听着有些不舒服,倒像是在讽刺些什么,语气也变得冷淡了些:“那你倒是说说,打算如何做这生意?”
沈清禾自然是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打开递给他看:“这便是我打算开的铺子。”
梁元辰接过来一看,只见上头画了间铺面的草图,招牌上头是醒目的四个字。
“无印优品?”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意思是,不管是哪家出产的好商品,都可在我这间铺子里买到。”沈清禾说着,又指了指图上一处奇怪的图案。“这是我设计的店铺logo,凡是店里卖出去的东西都会印上这个图案,夫君觉得如何?”
“娄狗?你画的这都是什么东西?”梁元辰只觉得她如今说话做事都愈发奇怪,再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我看你今日是摔坏了脑子。你说的这个不就是个杂货铺子,大街上这样的铺子多的是。更何况要开店做生意,你又哪里来的本钱?”
满腔热情被他当头泼了盆冷水,沈清禾用力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别跟这么个迂腐的古人计较:“我既然打算开店,自然备了些本钱,就不劳夫君操心了。我今日来也只想问一句,可否将梁府的那间铺子交由我来用。夫君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占梁府便宜,租金多少我照付就是。”
既然他不信她要做之事,也就没必要与他谈分成合作了。
梁元辰本想拒绝,可一抬眼,便看到她不自觉间抬手时露出手腕的一大片淤青。不管怎么说今日她为救楠儿受了伤,他的心中多少对她有些亏欠之意。
他略一思索,终于点头同意:“那间铺子原本就还空着,你要用便拿去用吧。也不必付什么租金,就当抵了那日你替楠儿出的五十两银子。”
说起来,那五十两银子差不多是她所有积蓄的一半。那可是沈清禾这些年在宫中当差辛苦攒下的,原本是她傍身的养老钱,就这么被她给送了出去。事后想想,她不免有些肉疼。不过,她也从没想让梁元辰还那笔银两。毕竟,那也是她自愿拿出来的。
既然业主答应免租,沈清禾自然是乐得很,如今她手里的启动资金不多,能省一些是一些。
“你放心,只要铺子开始盈利,我便会照市价将租金补上。”其实,她还觉得那间铺面略小了些,只可惜手头银两有限,待日后生意上来了,再扩张规模也不迟。
“随你。”梁元辰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我会同沈叔说一声。往后这事也不必再来问我。”
当今的读书人普遍追求的,仍是所谓的“经世之学”。士农工商,商道在这世界本就是最末流的学问。他如此反应,沈清禾也并算不意外。
既然目的达到,沈清禾站起身:“那我就先回房去。”临走前,她顿了一顿,终究忍不住开口:“这本《乾王括地志》能否借我看两天?”
梁元辰虽不解她为何会对这本书感兴趣,不过只是本杂书,又非什么绝版古籍,他自然也不会如此小气。“你要看,就拿去看吧。”
“多谢。”沈清禾开开心心拿了书,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