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在房中密谈的梁元辰与燕祁才终于走了出来。

“那就说好了，等来年开春，我等你上京。”

梁元辰笑看拱手回道：“一言为定。”

此时沈清禾在不远处偷偷打量着燕祁。方才乍一见便觉得他相貌俊美，眉眼深邃，尤其那双浅棕色眼眸格外与众不同，高挑的鼻梁，浅淡薄唇，勾起的唇角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与冷峻。加之北曜国男子典型的高大身材，让他只单单站在那里便十分引人注目。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北曜国尊贵的世子。更让沈清禾意外的是，梁元辰竟会和对方相识！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燕祁此时侧过头，不偏不倚对上她打量的视线。沈清禾索性不躲，落落大方地冲对方微微一笑。

“她是你的妻子？”

梁元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点头：“名义上，是的。”

注意到他措辞，燕祁扬扬眉：“名义上？你这说法倒是有趣。虽是初见，可我却觉得她胆识过人，不像是寻常女子。”

因为隔得距离有点远，沈清禾并未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跟着便见燕祁先行离开，似乎是要下山去。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沈清禾看着夕阳中向自己走来的梁元辰，自然地对他一笑：“你的事情都办妥了？那我们何时下山？”

既不过问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探究他与燕祁的关系，仿佛他二人只是单纯来云门寺上了柱香。沈清禾异于常人的反应，也让梁元辰有些看不透她。

“走吧，下山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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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澄园诗会一举夺魁，还是那天的云门寺半日游，似乎都未对沈清禾产生半分影响。她仍照旧过她的日子。

甚至在回府的第二日，沈清禾便又带着秦嬷嬷出了城。这两日她心里可一直惦记着青江布的买卖，到了约定验收样品的日子，便早早赶往了青江村，跟着直奔李家去找方容。

来应门的是个年轻的庄稼汉，皮肤黝黑，长相老实忠厚，一见她们主仆二人，便热情地将她们请了进来：“这位就是从江州城里来买布的夫人吧，容儿跟我说起这消息的时候，起初村子里的人都不敢相信。没想到夫人您今日真的来了！”

沈清禾见他这话是对着秦嬷嬷说的，知道他怕是弄错了她二人的身份，也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您一定是李家二哥，容姐姐的夫婿了。”

李二哥憨憨地一笑，带着她们进了门。方家小院今日似乎格外热闹，待沈清禾她们到时，不大的小院里已有五六人在此，似乎都是在等她。

方容一见她便迎了过来：“小禾，你要的东西我这两天都做好了，就怕你会不来。”

“既然与容姐姐约好，我怎可能爽约。先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吧。”沈清禾也不多客套，二话不说直奔主题。

方容向那几个妇人点点头，每个人各自拿出了几样东西，有她要的围裙、布兜等小物件，也有大一些的床单、床罩等用品，颜色样式各异，但看得出每一件的绣工都极为精美。尤其是方容亲手做的一幅被面，只用了三色丝线，用同色系的青江布为底色，以简洁的复古几何纹样为装饰，手感柔软又古典大气，让沈清禾看得不住点头。

“不错，这几样东西做的都不错。”

“我们还按照你的吩咐，在角落里都绣了这个图案。”方容指着一枚不起眼的奇怪纹样，隐约可以看得出那是由几个字组成的，仔细一看便觉得更像枚印章。

“无印优品。”沈清禾笑着摸了摸那枚她设计的图案，觉着她们绣出来的效果远比她画出来的好太多。“容姐姐，还是你的手巧。”

方容却似乎并不太有把握：“小禾，你确信这些东西当真能卖得出去？”

“你们既然能做得出来，我自然又把握能把它们卖得出去。”沈清禾倒是毫不担心这一点。“我的铺子还有十日便要开张，今日来就是要与容姐姐确认这批订单的数量规格。不知这几位是否就是容姐姐召集来的人手？”

方容点点头道：“其实还有四五位，只是她们家中尚有农活要忙，今日不得空过来。来的这几位都是我特意选过，手艺精湛的，保证能做出你要的这批货来。”

李二哥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听出点不对劲来：“容儿，梁夫人……不是这位老夫人吗？怎么一直是这位姑娘在说话？”

方容、沈清禾连着秦嬷嬷等人一听都跟着笑了，方容昵了自家的憨夫一眼，笑着道：“二哥，你搞错了，这位姑娘才是那位梁夫人。”

李二哥更加吃惊：“什么？！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要自己开铺子？这万一亏本了……不行不行，这么大的买卖咱们还是谨慎些，你可不能就随便答应人家！”

方容显然对自家丈夫的鲁直有些无奈，正欲向他解释，沈清禾却先开了口：“李二哥，我虽年轻，可这做生意并非是以年纪论经验的。我既然有胆量开这间铺子，自然有能力将铺子长久开下去且绝不亏本。更何况我与容姐姐是合作，我向她买料子订货，也预先付了银子，即便要赔本，那赔的也是我的钱。李二哥又何须担心呢？”

这一番既有魄力又有说服力的言语，不仅让李二哥再也无话可说，同时也让另外几个妇人跟着吃了颗定心丸。

“梁夫人，您当真要买我们做的这批东西？”这几人之前只是听方容和刘妈妈说起城中有人要向她们买布的事情，今日都是第一次见沈清禾，见她虽年纪尚轻，可举手投足自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不由地对她起了一份敬意。

沈清禾笑着道：“那是自然。不过我没有那么多功夫来与你们每个人谈合作，今日特意过来，也是为了将我的计划同各位说一说。若诸位觉得可行，我们今日便可签字画押，往后我铺子里要的东西就长期由你们来供货。”

“你且先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方容代表众人发问。

“那就是成立一个合作社，只要有心且有能力做事的村民均可加入其中。由容姐姐做代表安排众人的分工事宜，后期货物的质量也由容姐姐负责验收把控，还有每人的报酬该如何计算也由容姐姐来定。我则与合作社签一份合约，各自签字画押。诸位觉得如何？”

“合作社？”村中的妇人多半没读过什么书，头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名词，一时间都议论纷纷。“我们也不懂什么是合作社。大伙儿都没怎么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若是推举李二嫂子出来签合约，我们倒是没什么意见。”

方容却有些犯难，如此一来，沟通协调、分配工作的职责便全数落在了她一人身上，若是旁人对她有所怀疑，尤其涉及到合约银两之事，总难免有说不清的地方。

沈清禾似是看出来她的担忧，轻声说道：“容姐姐，你过去在宫里手下有多少小宫女，那么大的尚衣局都被你管得井井有条，这么几个村妇难不成你还担心安排不过来？”

“可是……”时过境迁，方容倒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揽下这样的重责。

其中有一名妇人先开了口：“李二嫂子你就别可是了，大伙儿都信你。要不是你教我们学会怎么织这种青江布，我们哪有机会能赚这笔银子！大伙儿就推举你做代表，以后我们都服你管，你怎么安排分工、怎么提要求，大伙儿都认！”

其余几人纷纷跟着点头：“是啊，李二嫂子，你读过书懂得的道理也比我们多，我们几个都服你。”

李二也在一旁点头：“我……我虽然不太懂，不过只要你想做，我一定支持到底。”这番宠妻的言论，引得众人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