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遥想翩然出幽谷(1 / 1)公子有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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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谷是个幽谷,幽深的山谷,静谧神秘,寒泉明洌,四面都是高不可攀的绝壁,好像根本没有出路。不过就算有路,也绝不是寻常人可以自由出入。

朝阳谷并不大,霜天红叶的枫林丛中,错落有致地安插着数不胜数的亭台楼阁,精巧秀丽,美轮美奂。相传上古有灵狐在此修炼千年,终窥天狐之道,得以羽化登仙,故名之曰青丘宫。

青丘宫里鲜有男人出没,除了云梦阁里一些修炼媚狐道的女子,时常带回一些形迹可疑的青壮男子外,大抵只有几名老年奴仆可以出入其间,做些常人看来污秽粗重的活。

不过,聂清臣大概是这二十年来唯一的例外了,因为他不知不觉已在青丘宫里过了三夜,百无聊赖,度日如年。

那夜他在至善楼拒婚后,便一直被青丘宫主辛羲和圈禁在青丘宫内,除了严令他不得进入云梦阁外,宫里其他楼阁倒是出入不禁,任他无所事事地四下晃悠,甚至连藏书甚丰的晨星楼也是门户大开,并无一人阻拦他半步。

他的紫宸惊精香毒犹未解开,所以他依然提聚不起半分真气,终日里无精打采,形如废人一般。不过他天性乐观,兼之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不谙武艺的寻常书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始终拘于这弹丸之地,不得北上长安进京赶考,让他很是惆怅,很是无助。

圈禁后的头一天,他便大摇大摆地将青丘宫逛了个遍,也就大致摸清了青丘宫里的方位走向,也就彻底绝了趁其不备偷溜出宫的念头,因为这四面高耸入云的峭壁已然让他绝望。

青丘宫里的枫叶正红,仿似一蓬蓬冲天燃起的火焰,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朝阳谷。寒风簌簌吹过,片片红枫飘零在空中,落在黛瓦上,落在清泉中,很凄美,很落寞,很像聂清臣此刻的心情,空负大志,时不允我,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那夜不欢而散后,青丘宫的两位宫主再也没有见他,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但他知道事情绝没有结束。因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始终有一双眼睛,藏在茫不可知之处,倨傲而又冷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只能懒洋洋地坐在晨星楼上,捧着一卷太上感应篇,望着窗外的一株秋枫,默默地盘算着自己秘不可宣的心事。或许这等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痴痴呆呆地在走神儿,可是他依然乐此不疲,长而久之。

阁楼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来人是谁,除了那个小侍女慕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来找他。

因为青丘宫里的所有人,这几日都像避着瘟神一般地躲着他,毕竟在这青丘宫里,敢当面忤逆两位宫主的人并不多。谁也不知道,两位宫主的怒火会在哪一刻发作。

也许是为了照顾他的起居,也许是为了监视他的言行,这几日来,小侍女慕容倒是一直与他形影不离,渐渐地由陌生变成了熟悉。

慕容很乖巧,也很爱笑,笑起来眼儿弯弯的,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虽然她的眼神里时常会闪过几丝黯然,几丝落寞,但她看上去始终仍是个天真无邪的娇憨少女。

其实,她有着很多小秘密,深藏心底无处诉说的小秘密。而现在,她与聂清臣之间也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因为,她也想逃出青丘宫。

可是想逃出青丘宫谈何容易,四周俱是峭壁,滑不留手,高不可攀,除非有着苍鹰一般的凌云双翼,那或许可以展翅高飞,破空而去。

要知道进出朝阳谷的小径只有一条,且明桩暗哨,戒备森严。事态紧急时,只需有人登高一呼,青丘宫无数高手便可转瞬即至,霎时令人无处可逃。除非有着厉天行一般的盖世神通,寻常人等想要由此强行出谷,只能说是遥不可及的一种奢望。

可是,小侍女慕容心里藏着的小秘密中,有一个小秘密正是她在无意中知道了一条出谷的暗道。只是她小小一个女孩子,身单力薄,前途叵测,迟迟不敢轻易尝试罢了。

直至她遇见了聂清臣,她才终于有了努力尝试的勇气与借口。这个少年书生不知为何,竟是将那普天之下最大的嫁妆都视若敝履,谈笑间便将其置之度外。这等潇洒,这等清狂,还有这等无所畏惧的勇气,无一不让她推崇备至,进而怦然心动。

于是,就在这座晨星楼,她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向聂清臣分享了她的小秘密。因为她知道,那个潜藏在黑暗里、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神秘女子,是决计不会出现在这座楼上。

因为晨星楼向来就是青丘宫的禁地。这座楼里供奉着青丘宫历代祖师的神主牌位,也收藏着青丘宫名垂天下的功法秘籍。没有青丘宫主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此楼半步,就算是那名自称为狐的神秘女子,也不例外。

所幸,聂清臣是一个例外,因为这座楼原本就是青丘宫主准备的嫁妆之一。而小侍女慕容也是一个例外,因为她原本就是负责收拾这座楼清洁卫生的小侍女。

既然决意逃出青丘宫,自然少不了周详的计划。于是这几日来,聂清臣没事就转悠到晨星楼里读书,好在他是书生,手不释卷正是书生们的本色。而小侍女慕容既要打扫晨星楼里的卫生,又要照料聂清臣的起居饮食,所以这几日去得晨星楼的次数也略略多了一些。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过问,因为一个书呆子和一名小侍女,这两人凑在一起又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两个人商议得久了,终于有了两点共识:

其一,必须先得设法解除聂清臣所中的紫宸惊精香之毒,因为谁也不知那条密道里究竟是什么情形,而他形同废人一个,如何能安然逃出青丘宫?

其二,如何进入那条密道才是逃出青丘宫全盘计划的重中之重,因为那条密道就在青丘宫主辛羲和的卧房之中!

每每念及于此,聂清臣不由得头大如斗,束手无策。此刻回头望着盈盈而来的慕容,他也只得苦笑道:“我想了很久很久,可是仍然茫无头绪,无从下手……”

慕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似笑非笑道:“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聂清臣无精打采地回道:“什么事?”慕容笑得很天真,淡淡说道:“青丘宫主的武功深不可测,绝非你我二人可以匹敌。我们要逃,只能趁她房里无人的时候。”

聂清臣呻吟了一声,揶揄道:“那要不今晚咱们就悄悄地溜到她的房间门口,先敲敲门,再问声‘里面有人吗’,倘若无人应答,咱们便潜入其中,施施然寻到密道,飘飘然溜之大吉?”

慕容扑哧笑道:“哪有你说话这般损的,明跟你说吧,每逢十五月圆之夜,青丘宫里除了值夜的几名弟子外,所有人都会聚集在这座晨星楼里,关门闭户,潜修一夜。那几个时辰里,青丘宫的关防可谓是门户大开,形同虚设。”

聂清臣眼睛一亮,沉声说道:“这是为何?”慕容摇头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不管是修炼天狐道、媚狐道、灵狐道还是鬼狐道,其修行心法中都有一处大缺陷。而十五月圆之夜,龙虎际会,阴阳交泰,正是她们练功最吃紧的时候,就算我们当面而逃,她们也不敢动,动则走火入魔,那就万劫不复了。”

聂清臣眼睛更亮了:“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慕容苦笑,“下一个月圆之夜吧......”

聂清臣黯然失色,悻悻说道:“事已至此,心急也无济于事,咱们也只能慢慢熬到那一天了。最讨嫌的就是紫宸惊精香之毒,一日不除,咱们的脱逃大计,商议再多也是枉然。”

慕容也有些头痛了,“紫宸惊精香可是二宫主秘制媚毒,也不知解药她究竟收藏在何处。横竖还有些日子,我再小心留意着吧。”

既然紫宸惊精香已是二人眼前绕不过的死结,那么多议无益,唯有积极面对,想方设法谋寻解药方是当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所以聂清臣匆匆用过膳后,慕容便匆匆离开了晨星楼。望着慕容娇小可人的身影,聂清臣有些心神恍惚,很有些不真实的情绪。

闲来无事,聂清臣随手挑了本《抱朴子内篇》细细研读,不知不觉中,倒读得入了神。当读到“人能守一,一亦守人。故白刃无所措其锐,百害无所容其凶,居败能成,在危独安也。”这一句时,不由得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几乎要拍案叫绝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忽有四人破门而入,懒洋洋地踱至聂清臣面前。其中一人捧着一个淡青包袱,阴阳怪气地低声唤道:“聂公子,别来无恙啊,您是浮生偷得半日闲,可难为我们东奔西顾的,差点没跑折了这双腿啊。”

另一人拎着一个玄青包袱,接口说道:“还好幸不辱命,您的嫁衣已然缝制妥当。左右无事,要不您亲身试试?”

聂清臣挠了挠头发,满脸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四人,茫然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失心疯了么?晚生大好男儿,可杀不可辱,为何非拿嫁衣二字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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