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跟着她走到天境中央，双脚踩在看似薄如蝉翼的冰面，丝丝微妙的凉意从脚底心传来，称不上寒冷，只觉得特别好玩。

“你在找什么？”她看着他埋头寻找东西的样子诧异的问，他满脸孩子般的笑，指着冰下说：“师姐你看，冰的下面好像还有另一片天，有星星，有光，我们像不像行走在夜空的人？”

确实很神奇，但也不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闻人夜浅浅笑了一下，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冷不防被他伸过来的手一把拉住，只觉得热度从手掌散开，仙人洞被偷亲的画面在脑海里复苏，她猛的闭起双眼，而身边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还跃跃欲试的对她说：“仙灵镇比天池冷，河面结冰的时候我们就会去滑冰，师姐要不要试一试？”

她心噗噗跳，语气则冷若冰霜：“昆仑山也很冷，我是在冰上长大的。”

“师姐你也会滑冰吗？那太好了，我们来比赛，看谁滑的远？”

“不想比。”

“啊……可是我挺想……”他万般可惜的松开手，熟料她反手将他一推，他整个人毫无防备的飞出去，双脚在滑溜的冰面上来回扑腾，最后惨叫着摔了个五体投地。身后传来的是她不经意的笑声，他顾不得摔痛的胳膊回头看她，她笑了两声以后捂住嘴，又忍不住偷偷乐了几下，看得还趴在地上的阿笙也跟着莫名其妙笑起来。

“还说要比赛，你到底会不会滑冰？”闻人夜走过去，朝地上的可怜人伸出手，阿笙完全没料到她竟会这样玩，傻乐着去拉她手的时候，看到自己掌心上渗出的血迹，赶紧又换一只手，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给我看。”她蹲下去一把抓住他拼命藏起的流血的手，他眨巴着眼慌忙解释：“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痛吗？”

他愣了一瞬，赶紧摇头：“不痛。”

“怎么可能？”她自责的目光停在他羞涩的脸上，他为了证明不痛还反复捏拳，说：“真的不痛。”其实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痛感，而且这一来一去血流的更多了。

“行了，别动了。”她按住他的手，也就瞬息之间，千年冰封的天境之下似有一股涌动，不止她，连阿笙也察觉到了。

“师姐……”

“别动。”

时间再一次静止，两个人头靠头，相互凝视，没有等来冰下的异样倒是等来了那两个无所事事的人，文婵婵大呼小叫着跑过来，指着阿笙就喊：“阿笙你在干嘛！你竟然背着玲珑偷偷跟师姐搞暧昧？”

前一刻紧张的气氛瞬间打破，阿笙抬起头，红着脸解释：“文师姐，我没有跟师姐搞暧昧。”

“那你们干嘛手拉手还头靠头？阿笙，你喜欢师姐没关系，但是你不能做对不起玲珑的事啊！”

“我没有做对不起玲珑的事，你们不要再说我跟她那个什么了，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呀？”

“就是……那个……”他一着急，手心上的血加快速度滴下，温热的血一碰到寒冷的冰面，又是一阵涌动毫无预兆的传来。

“别说话。”闻人夜万分警觉的盯着被血沾到的冰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冰下的光影似乎开始流转。被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紧盯那滴血迹，阿笙一手捂住流血的手心，一边凝眉细听，感觉到原本微弱的气息越发强烈，他的目光缓缓投向闻人夜，轻声说：“她要出来。”

“什么？谁要出来？”文婵婵小心翼翼的探过头去，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

“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被封印的河妖，她说，她要出去。”

“你怎么知道？”

阿笙指指耳朵：“我听得到，妖说话。”

“你真的假的呀？”

这回她被闻人夜凶巴巴的瞪了一眼，被师姐瞪完以后只能乖乖闭嘴，看着阿笙把耳朵贴到冰面，感觉到寒气在干扰他，他却纹丝不动静观其变。

过一会儿他自说自话点点头，自言自语：“行，我知道了，我们想办法救你出去。”

“救它？开什么玩笑？”

“文师姐，它没有恶意，它只是想出去。”

“不是……这里面有东西？”

“嗯！正是被封印在此的那只河妖。”

阿笙特别诚恳的解释，接着把恳求的目光投向燕师兄和闻人师姐，燕师兄但凡是个女的不管是人是妖肯定会救，可闻人师姐就难说了。被阿笙苦苦哀求的目光锁定后闻人夜犹豫不决的避开他的视线，冷静开口：“万一它骗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帮它‘超度’，让它重返轮回。”

“又来了……”

“师姐，它真的很可怜，它特别冷，如果再这样下去它就永远没办法重生，我不能见死不救。”

闻人夜犹豫的当下文婵婵再次插话：“如果救它出来，那天境岂不是没了？”

“……有可能。”

“那多可惜啊！绝对不行！”她此言一出，冰下又是一阵涌动，这回连文婵婵自己也感觉到了，吓得往燕子初怀里扑，伴随着可怕的惊叫，她越叫冰下越是汹涌，阿笙急得冰天雪地里满头大汗。

突然叫声停止，天境慢慢恢复安静，原来是燕子初捏住了文婵婵的下巴，她嘴半张撅成一个圈，他虎视眈眈的瞪着她：“给我安静下来否则以后别指望我带你出来玩。”只有这样气势如虹的威胁才能让她乖乖听话。

“现在可以安静了？”

“呜呜。”她飞快点头，下巴还在他手里。

“不吵了？”

“呜呜。”

“一会儿有东西冲出来也不吵不闹？”

“呜呜呜。”

“要我松手吗？”

他突然这样问她犹豫了，想了想摇摇头，说：“不……挺苏乎的……”

搞定了文婵婵以后阿笙再次专注冰下的动静，缓慢的涌动一阵一阵传来，渗透入冰面的血液仿佛在召唤它，他再次投出祈求的眼神，闻人夜只冷漠的说了句：“救它出来便是犯戒，你自己想清楚。”

“我就在这里凿一个窟窿，轻轻的叫它出来，大家都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行啊，你现在都会瞒天过海了，跟谁学的？”她把犀利的目光转向燕子初，燕子初得意的扬起嘴角，道：“师姐不带你这么夸人的。”

她翻了个白眼后再次看向阿笙：“决定救它？”

“嗯！救！我会很小心的！”

“如果被长老发现免不了责罚。”

“那就是我一个人干的，我甘愿受罚。”

“逐出师门呢？”

他眨眨眼，稍有迟疑：“真……那么严重？”

“玄武门这种师门，逐了就逐了吧。”燕子初冲他开怀一笑，“我陪你一起走，我们下山自立门户，你收妖，我收钱，多好。”

“这个……”

“行了，逗你的，你要超度就赶紧的，一会儿天亮了。”

“好！”得到了大家的同意阿笙鼓起勇气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手心里的血液凝聚起来，啪嗒啪嗒一滴一滴落到冰面，被鲜血渗透的冰面渐渐发出猩红的光，慢慢渗透入冰下。

“要开始咯。”他轻声提醒大家，包括冰下逐渐复苏的河妖，接着他将双手撑到冰面，一阵刺骨的寒气从双手流进全身，他因为施法微微颤抖着。

“冷吗？”师姐轻声问道，他摇摇头，继续关注冰下，所有人与他一起目不转睛盯着猩红的光芒在冰下凝聚，光源最强的地方便是那河妖的妖灵所在之处，亲眼看着它将阿笙的血吸收进去从而使自己慢慢扩大，这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大约又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阿笙的双手已经冻得发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河妖的妖灵恢复完整，正破冰而出，四个人全神贯注屏息凝神盯着它艰难的穿透这层凝结了数百年的冰层，阿笙却在此时打了个喷嚏。

文婵婵轻轻拍了他一下，轻声问：“你行吗？”

他冻得发抖，笑容无比僵硬：“还能撑一会儿。”

正说着又一双手放到冰面上，阿笙转眼看向伸出援手的燕子初慌忙阻止：“不要啊燕师兄！我可以的，你不要浪费功力！”

燕师兄不以为然的回道：“放心，不行我会收手的。”

说完就收手了，才这么会儿功夫他的双手就被寒气缠绕，心口隐隐作痛，不可否认的是生死符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因为他的出手相助那红色的妖灵已全然从冰下抽离，伸到半空。

“好厉害啊！谢谢你燕师兄，接下来交给我。”

他用早已冻僵的双手牢牢护住那奄奄一息的妖灵，闭上眼的瞬间似有千丝万缕的血液从掌心流出，源源不断的朝着妖灵汇总而去，随之而来的是他越发微弱的气息，以及茫茫寒气从全身涌出。

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竟可以为了救一只毫无关系的妖灵不惜代价耗费自己的功力到这种地步，他的痴心让铁石心肠的闻人夜为之动容，就在燕子初准备再次出手相助的时候她将他拦下了。

“你别动，我来。”

话没说完她便凝神施法，感觉到有股力量从旁而来的阿笙睁开眼，看到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之后他腼腆的笑了，轻声说了句：“谢谢师姐。”

她没睁眼，只冷冷的回了句：“别说话，我只是想早点回去。”他深知她口是心非，心里乐开了花。有了闻人夜的鼎力相助，很快那血红色的妖灵便褪去血腥，挣扎着的力量也减弱下来，眼看就要成功将其感化，只听身后传来一阵仓惶的脚步声，伴随着段长老的一声呵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