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夜猎”只是为了让四大门派的捉妖师们不受束缚的下山收妖,三天时间里可以餐风露宿,也可以逍遥快活。久而久之,拼命收妖想要拿下第一的门派就越汹涌,例如这几年出了名野蛮的白虎门;平日作风懒散以夜猎为借口而放飞自我的门派就越放纵,例如人尽皆知的玄武门。
所以大街上看到白衣飘飘的白虎门弟子,或者灰衣服的玄武门弟子大家都会躲远远的,前者是怕他们收起妖来拆了自己的家,后者是怕他们遇到妖比老百姓跑的还快。
最后所收获的全部妖灵由三位长老亲自送进乾坤钟内永无超生之日,这种场面对玄武门来说通常都是多余的,因为一无所获的他们这个时候还在留恋人间。
面对即将到来的夜猎,临行前燕巳钦眉头紧锁犹豫不决举步维艰难以启齿,连每日睡前必读的小书都不看了,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来到阿笙和众徒弟的房门前,里面传来的是——
“老子此次下山必须把锁妖囊装满!”
“既然小六子都这么有骨气了,我这个做师兄的又怎能怠慢?这次大家必须拼劲全力,让那三个老家伙看看我们玄武门的实力!”
“对!平时咱们不干也罢,干,就干一票大的!”
“我们玄武门的出头之日终于来了,燕掌门你放心吧,今年我们一定让你翻身!”
这帮傻小子,还是有点良心的,听到这里燕巳钦停下正欲敲门的手,笑中带泪缓缓离开。他刚走,屋里又传来——
“那么阿笙,这是师兄的锁妖囊,交给你了。”
“还有我的,阿笙,拿去装满。”
“还有我还有我,谢谢小师弟了,回头请你吃面。”
明日孩子们就要下山了,毫无睡意的燕巳钦独自来到望得到明月的山头,殊不知有个人已经站在那里了。
看到一身素雅仙衣无论何时都美得不可方物的刘品君,他清了清嗓子,很有礼貌又不失亲昵的问候:“师姐啊,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
刘品君冷笑一声:“只有你成天没心没肺。”
“别这么说我,为了明天孩子们下山收妖一事我没少操心,刚才还特意去他们屋里转了转,没想到那几个孩子还挺上心,我才稍微安心了一点。”他走过去,与她并肩眺望明月,耳边传来她一贯犀利的声音:“他们会上心?燕掌门你想开了吧,别闯祸就是你的福气了。”
“师姐你有所不知,自从阿笙来了玄武门,把所有人的士气都带起来了,他的本事咱们可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次我特别有信心,保三争二吧!”
“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只要看好你们家那个惹祸精,我姑且对阿笙这孩子还抱有一丝希望。”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子初,恨不得把他关在屋里哪里也不要去。”
“索性下山找户好人家卖去当差役好了,看在你堂堂玄武门当家掌门亲侄子的份上人家也不会亏待他。”
“那我如何对得起他死去的父母啊?”
“你以为你现在就对得起他们么?”刘品君又不动声色冷笑了一下,燕巳钦无奈的挠了挠脖子,她道,“算了,不挖苦你了,没有一个女人在旁边扶持,以你的资质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不还是在挖苦我嘛。”
“不然呢?”
“师姐,你说你当初没有离开玄武门该多好,以你特立独行的管教方式,子初一定比现在有出息。对啊,那孩子就是被诗卉宠坏的,不能赖我。”
“诗卉多好啊,温柔贤惠,对你还百依百顺,别把黑锅推给别人行不行?亏人家对你还一片痴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忠心耿耿留在你身边。”
既然刘品君这么说了,燕巳钦也下定决心开口:“诗卉是小鸟依人,可惜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女子。倒是师姐你这么多年不谈婚不论嫁,我为你惋惜就算了,你让功成名就的段长老怎么办?”
刘品君顿时目露凶光,刺向燕巳钦,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段长老年轻的时候就对你挺有意思的,现在也处处为你着想,你当时做掌门也是他在苏长老面前极力推荐,难道你对他真的没有半点……”
“燕巳钦你有病吧?”
“啥?”
“掌门的位子是我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不像你,没人接位才找的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姐你别生气嘛。”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踩了人家的尾巴,连连摆手一副百口莫辩恨不得跪下来的样子,刘品君根本不听他解释,不依不饶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
“那你突然说段长老是何用意?你觉得我跟他有染?还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偷情了?你成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耽误人家姑娘一生就算了,居然还管到我头上来?”
“不是……没……没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跟段伊川惹到你了?”
“当然更不是了,就是孩子们在那里说……说……”
“说什么?”
“就你跟段长老……去了……天境……”燕巳钦吞吞吐吐,“大晚上的。”
刘品君的火气还没过去,尤其是听到“大晚上”
三个字,突然之间就全明白了,只见她仰着白皙的脖子,用杀死人的眼神盯着燕巳钦,一字一句说:“所以你怀疑我跟他两个人大半夜去天境偷情?”
此时此刻燕巳钦已然明白自己可能小命不保,一步步后退着解释:“我怎么可能这样想?就算段长老有那个想法你也不会啊,你那么有分寸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早了,明天孩子们赶着下山,我先撤了。”
“我允许你走了吗?”
燕巳钦退到一半的脚步硬生生停下来,舔着脸陪笑道:“不,我听你的,师姐,你让我走,我再走。”
“不想知道我跟段伊川大半夜去天境干什么你就走吧。”
“我其实挺想知道的。”
刘品君望着他卑躬屈膝的模样,一心恨铁不成钢啊。
“算了,你知道了又如何,回去吧。”
“哦,只要不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就好。”
“或许就是呢?”
“段伊川那个老不羞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
“你激动什么?”
被师姐搞得一头雾水的燕巳钦放下撸到一半的袖子,迟疑着回答:“还不就是……担心你……”说着说着低下头看脚,余光瞥见刘品君轻盈的裙摆扬起,来到他面前,快四十的男人竟然娇羞起来,她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留下一股熟悉的香味,和一句:“担心就直说,别拐弯抹角。”
他赶紧小碎步跟上,见缝插针问道:“那你们俩,真没什么?”
“要有什么也不必等到现在,自己动动脑子想想。”
“那你们大晚上的去天境干嘛?”
“不是专程去天境,刚好路过而已,说的也是关于你侄子的事,让他劝劝苏长老别老盯着子初,谁知刚说好就给我惹祸了,一刻也不得消停。”
“没想到师姐你……心里还是有我们的。”
她回头白了他一眼,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许多:“我能说的都帮你说了,接下来就看你造化了。”
“是是是……”
看不见的暴风雨过后,一切又回到最初的风平浪静,可谁又知风平浪静之下埋藏的暗潮汹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