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闻人夜用力推开玄武祠堂大门,关在里面整整八天的燕子初正抱着一袋苏小糖吃得欢,这是刚才文婵婵偷溜过来看他时带来的。一见到闻人夜目不斜视冲他而来,他立刻把糖袋子递到她面前,笑着说:“师姐吃糖。”
她把糖推开,又对身后的阿笙说:“你出去,我有话要单独问他。”
阿笙感到诧异,师姐在王府时还说不想要燕师兄的降龙符怎么这会亲自来找他,并且还要单独与他说话,以至于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燕师兄一跃而起把他推到门外,一边贴着他耳朵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偷听,乖乖回去。”
“奇怪啊……”
“奇怪什么,就许你跟她月下练剑,不许我跟她秉烛谈心?”
阿笙就这么被莫名其妙赶了出去,他也老实,人家叫他不要偷听,他就真的乖乖回去了。确定他离开后燕子初回头朝闻人夜眨眨眼,说:“终于没人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师姐,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别说话。”她示意她闭嘴,然后四下查探起来,他跟在她身后,继续调侃:“放心吧师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来找过我,我们两个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可以‘入心’说话吗?”
“这不是要我命吗?”
她细细掂量了下,动用灵力会让他痛不欲生,她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口则成了:“早知你不行。”
“你要这么说我倒是可以行。”
“算了。”
“师姐,你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我不行的吧?”
她叹了口气,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低声开口:“我问你,你对柳吟儿了解多少?”
“听不见。”
她稍感嫌弃的凑近一步,又问了一遍:“你对柳吟儿了解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耳背,再近一点……”他刚要靠过去就被闻人夜一把推开。
“找死啊?”
“这句听见了。”见她气到转身要走,他立刻举手投降,“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好好说话。”
“还不快说!”
“说之前我先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对我和别的女人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了?”
她举起手,感觉有大招要放出的样子,特别决绝:“不要跟我东拉西扯,快说。”
“好好好,手放下,别累着……”他稍稍认真的回答她,“她的前世今生我差不多都了解了,你想知道什么?”
“她和信游。”
“这你都知道了?我头顶绿光四射啊。”
“快说实话。”
“她跟信游情投意合,是我自作多情死缠烂打,这样行了吧?”
“不是问你这个。”她无奈的朝他做了个“靠近一些”的手势,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问,“他们两人既然情投意合,那信游的身份就很可疑。”
“我早说了信游有问题你们又不信。”
“确实跟他比起来,你更让人讨厌。”
他“唉”了一声后退一步:“师姐你今天来,如果是为了讽刺我那你成功了。”她琢磨着按照这小子的机灵劲儿一定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只要再忍耐一小会儿就能真相大白了,便深吸一口气,端着仅有的耐心说道:“昨晚我和阿笙去了昆仑山,见到了银龙和柳吟儿。”
“吟儿?她在昆仑山?哦……”
“如果我猜的没错,信游应该就是……”
他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慢慢的点了点头:“聪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比你早几天吧,怎么样,知道以后是不是有种想要立刻干掉他的冲动?”
她冷眼扫过他的脸,道:“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加上我身上这道生死符,那就不一定了。”
“如果你能牺牲自己,我倒是不介意。”
“我知道你其实不愿意我死。”
“你是生是死我真的无所谓。”他假装生气到捶墙,闻人夜又道,“不过,看在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份上,今晚过了子时来一趟王府。”
“想约我啊?”
“想要你的降龙符。”
“叫一声‘哥哥’就答应你。”
“你疯了吧?”她收起商量的语气,眼中的杀气清晰可辨,他继续逗她:“一声哥哥换一道降龙符你不亏啊。”
“你就在这里待到死吧。”
她失去最后一丝耐心,干净利落的转身出门,身后传来他求饶的声音:“师姐你走了?不陪我了?咱们有事好商量啊姐——”
在闻人夜的世界永远没有回旋的余地,留给别人的永远是她孤傲的背影,燕子初靠在门栏边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回来。
他望了眼漆黑的天空,离子时还有一会儿时间,就又回到牌位前,拿起刚才吃到一半的苏小糖继续吃起来。
从祠堂出来时就觉得身后有异样,她一路走一路观察,除了格外寂静便无其他。可能是自己过于警觉了,有点草木皆兵了,想着子时还要暗访王府便加快了脚步。
然而下一刻她只觉得浑身像被人牵扯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她试着挣扎了几下仍然无动于衷,紧接着身后传来类似于树枝折断的“噼啪”声,牵扯着她的无形的枷锁也随之消散,她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一张闪着火光的符纸烧毁掉落,而毁了符纸救了她一命的鹿离面目冷峻,说话的语气也是关切中透着一丝硬气:“走路小心点,别光顾着想心事。”
她自然是连一声感谢都不会说的,反而觉得有个爱管闲事的人跟着非常厌恶,看出她转身后那一脸冷漠的鹿离在她快速逃离之前抛出了一个他自以为十分诱人的情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马上就能为杏林镇报仇了。”
她不屑的回了他几个字:“我早知道了。”
“跟我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世上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埋伏在天池山十几年而不被人察觉他龙族的身份?”
“既然如此,你想过怎么报仇吗?”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你我两人并肩作战,未必会输给他。”
鹿离说的十分冷静,闻人夜却还心有余悸,她不知道自己起初那颗为族人复仇的心是什么时候变得脆弱的,倘若以前,哪怕只有一成把握她也会铤而走险,而如今她竟然不敢触碰他了,那种不可言说的心情搅动着她坚硬的心,使她迟疑、使她隐忍、使她不知所措。
不明真相的鹿离依然锲而不舍的游说她:“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所有的努力都为了手刃仇人,眼看机会就在面前我不可能放弃,闻人夜,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仿佛一幅定格的画面,思忖良久给了一个可能的理由:“除非降龙符现世,否则没人能对付得了他。”
“降龙符早已绝迹,我们可以试一试其他办法。”
“燕子初可以。”
“你太看得起他了,就凭他那些三脚猫功夫连区区小妖都收不了。”
“一个人或许不行,但是加上玄武门其他弟子那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里鹿离冷嘲热讽起来:“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跟余笙合作。”
“这与你无关。”她不想与她废话,果断朝反方向走去,碰了一鼻子灰的鹿离只能愤愤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再告诫:“不管你选择谁,别忘了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见她没给出任何回应,他憋着一肚子火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