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天空飘了一阵雨，黎明的山间烟雾缭绕，天还没亮透，习惯早起的阿笙轻手轻脚来到祠堂，趁着敲晨钟前的一些时间想找燕师兄聊聊心事。

进去的时候他正趴在三只跪垫上睡得香，阿笙先给牌位一一行礼，再蹑手蹑脚来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喊：“燕师兄、燕师兄……”

见他没反应，他有些泄气，犹豫片刻后又鼓起勇气喊了几声，他还是一动不动在那睡着，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试着加了一句：“燕师兄，柳姑娘来了。”

这下有反应了，效果还特别显著，只见他噌一下坐起，四下张望，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柳姑娘人呢？”

“原来你没睡着。”

“骗我的？”

阿笙觉得对不起他，挠挠头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试一试叫柳姑娘的名字会不会有用。”

“你大半夜睡不着就练功去，别来吵我……”

“天快亮啦！”

“与我有关吗？”

他特别不满意的抱着跪垫躺下，阿笙说什么也不让他睡，就直挺挺跪在他身边，幽幽的说：“燕师兄，我求你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聊天你找别人啊，这个时辰我真帮不了你。”

“那你边睡边听我说。”

“不能等到天亮以后再说吗？”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天就亮了，燕师兄我真的特别困惑，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只能找你。”

他知道依阿笙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于是他放弃挣扎，闭着眼睛，含糊其辞的开口：“你说……我听着……”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师姐的，我想陪她去杏林镇，想跟她一起收妖，但师姐似乎并不想看到我，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低头张望，燕子初闭着眼睛疑似又睡着了，他试探着推推他，“燕师兄？你睡着了？”

“嗯……”

“明明醒着，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喜欢师姐，师姐不喜欢我，我要怎么才能跟她一直在一起？”

“她喜欢你。”

“什么？他不喜欢我，她喜欢鹿离哥。”

“相信我……真的……她喜欢你……”

“你别睡啊，你说清楚一点，你怎么看出她喜欢我？”

燕子初被他烦的不行，随口一说：“她亲口跟我说的。”

“真的啊？什么时候？”

“……昨天。”

“昨天，就是她来找你的时候吗？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呀，她不是来问你要降龙符的吗？”

“对……顺便又说了你……”

“是吗？你们怎么说的？”

没想到他问得如此具体，燕子初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捂起耳朵。

“燕师兄，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

“阿笙……放过我吧……”

“你真的那么困吗？”

“我是凡人，不像你，神仙，不用睡觉的……”

他羞愧的来到他的对面，直挺挺跪在他面前，继续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快说啊……”

“自从那天言沁来天池山找我爹，我就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份。”

“谁是言沁？”

“龙族的首领啊，你不记得了？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就会过她了，结果被她跑了，前阵子她不是还带领龙族侵袭天池山了吗？”

“接着说。”

“嗯，那天言沁说她有跟我一模一样的葫芦，而我的葫芦是我母亲给我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燕师兄，如果我母亲真的是龙族，那我……”

燕师兄打着哈欠：“那你就是小龙人啊。”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特别忐忑，师姐最恨的就是龙族，如果事实真如我所料，那我就再也别想见到她了。”

“那是挺惨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还要继续找我娘吗？”

“阿笙，等我睡醒了再聊可以吗？”

他想了想，确实进来挺久的，想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就让燕师兄多睡一会儿吧。谁知他刚起身告别，祠堂大门轰然打开，段伊川带着众人轰轰烈烈走了进来，例行审问的时间到了，他这下可彻底不能睡了，阿笙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离开时，来自燕师兄的眼神攻击。

他前脚刚踏出祠堂，天池山西南方突然天色巨变，他转眼望去，发现其实不是天色有变，而是从地面投射出的万丈光芒直冲云霄。紧接着其他弟子也发现了那边的异样，纷纷奔头相告，不一会儿段长老也从祠堂里行色匆匆而出，阿笙趁他们不注意又跑回祠堂，拉起正打算继续睡下的燕师兄就说：

“你不出去看吗？王府的降龙符有反应了，现在外面火光冲天！”

“我还想睡一会儿……”

“燕师兄，这是一个为你洗白的好机会啊，你能等会儿再睡吗？”

他几乎已经猜到了降龙符显灵的可能性，无非就是哪只妖龙好死不死闯了进去被镇在其中，他无精打采的摇摇头，对阿笙说：“我都糊了十几年了，不急于此，你去吧，你去说不定还能收了它。”

“你真不去？”

“真不去。”

“燕师兄，我会告诉他们是你下的降龙符。”

“行吧，早去早回。哦对了，早的话带点糖回来。”

“是！”

见实在喊不动他，他只能自己冲到王府，此时王府外人潮汹涌，他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李纪等人早已候在庭院中央，面色极为凝重，见他过来便招手示意他过去。

“余公子来的正好，给你看个好东西。”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降龙符，特嘚瑟的举到阿笙面前，惹得众人再次惊呼，未想阿笙格外冷静，指着符说：“这是燕师兄的降龙符，昨天半夜我和师姐把它们带到王府的。”

李纪的笑容突然静止，问：“你说什么？谁？姓燕的？”

“是啊。”

“我不信，你别为他开脱。”

“是真的，不信你问师姐。”

闻人夜站在人群中，一席黑衣身材高挑格外引人注意，阿笙一进来便看到了她，同时还看到了几位白虎门弟子和青龙门弟子，只有他玄武门的人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被阿笙点了名字的闻人夜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确实是燕子初的符，我亲眼看着他画的。”

见闻人夜这么说风鸣鹤十分不屑的打断：“就算这些符是他画的，他也不能抓住妖啊，抓不住妖有什么用，你们说是吧？”

“谁说没用。”闻人夜怒怼他，他瘪瘪嘴，不依不饶的问：“妖在哪儿呢？”

阿笙立刻帮着闻人夜解释：“只要妖闯进降龙符的阵里，它就逃不出去，所以，妖就在王府。”

“哈哈哈。”风鸣鹤大笑三声，“这种话白痴也知道，用得着你解释？书呆子闪一边去……”他推开阿笙，朝着段长老一脸殷勤走过去，不料被人猛的一踹，他白虎门大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是谁？”他趴在地上迅速回头，却见闻人夜不紧不慢放下脚，语气极为冷漠：“你给我闪一边去。”

阿笙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师姐如此护着他，他心里顿时热血沸腾，朝她投去崇拜又感激的目光却被她无情打断：“不要谢我，我只是看他不爽。还有……”她面向众人，尤其是人群中地位颇高的段长老，道，“既然降龙符已经显灵，我们只需缩小范围，在这些人里找到妖的真身便可。段长老，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它现身。”

段长老看着闻人夜格外欣慰，真不愧是刘品君的得意门生啊，这种办事效率让人不得不佩服。

“阿夜，我们相信你，你开始吧。”然后把目光放到李纪身上，“这个……哪里方便大家休息？”他言下之意就是爷累了，爷要喝茶休息了，这种小场面就交给你们年轻人来处理，爷只需要想好回去以后如何跟苏长老添油加醋解释一通然后领个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