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室的门被人用力破开,正在屋子里研究法术的信游不慌不忙的起身,来者已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他心里多半已经猜到了,可当闻人夜开门见山的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震惊。
“你到底对余笙做了什么?他去哪里了?”
他并没有打算隐瞒,只是不想让这些话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我确实知道你的秘密,但是我不知道你那天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突然离开的。”
“一个很简单的法术,入心。”他望着闻人夜那双冰冷而锋利的眼睛,又道,“他现在在昆仑山,你再等等,他或许自己就回来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这个时辰,恐怕应该是知道了。”
“他不会有事?”
信游笑了:“我怎么会让他有事?我护他都来不及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他亲自过来找我,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真相公之于众?”
这个问题闻人夜毫无防备,眼神也恍惚了一瞬,又问:“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你应该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你现在也知道阿笙身在何处,我也跟你保证他不会有危险,所以阿夜,你可以先回去吗?我还有事要忙。”
闻人夜冷峻的眼神藏着无限深仇大恨,尽管信游已经下了逐客令,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眼前这个人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送入地狱!
“好,既然你还不愿意走,那我就告诉你……”他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动静便不再说下去,与此同时天仁带着大队人马跑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告诉他:“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掌门,玄武门那姓燕的混账东西去了祭天台破了你的符咒放走了柳吟儿!”
他竟然真的放走了柳吟儿?向来波澜不惊的信游也略感震惊,先别管他胆子究竟有多大,敢冲破祭天台的结界,就他能破了自己的法术这一点也让人难以置信。
震惊的并不只有信游一人,一旁的闻人夜也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子,居然有本事破了信游的法术。
天仁喘了一口大气,身边其他弟子接着说下去:“雪妖已经被放走了,三位长老正大发雷霆呢!让我们赶紧过来找你,掌门,这可怎么办?”
信游缓过神来,语气也是尽量平缓:“燕子初人在哪里?”
“在断崖的邢台,半死不活的。”
天仁义愤填膺站出来吼道:“我看他这次死定了!就算活过来也休想在天池山待下去了!”
“长老院怎么说?”
“还没有下结论,就让他先在邢台上晾着,他们在等信游掌门你过去商量如何处置那个混账!”
“知道了。”他点点头,又望向闻人夜,想必这时候她也没心思与他对峙了,他便随青龙门弟子离开禅室前往邢台。
三位长老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稍微好一些的是佛系宣平,还朝信游笑了一下子,紧接着苏长老开口了:“你也听说了吧,这小子破了你的符咒,放走了雪妖,出了这种事简直是天池山的耻辱啊!”他老人家连声叹气,信游稍作安慰,双眼瞥见燕巳钦呆若木鸡站在不远处,最为激动的还是玄武门那些女弟子,其中还包括“半个玄武门女弟子”文婵婵,不管兹事体大拼命哭喊:“你们为什么不救人啊!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救人最重要吗?信游掌门,你最宽宏大量了,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子初死的,雪妖跑了还能找回来,可是人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也有与之附和的,当下就被苏长老压了下去,下令将她们几个不守规矩的女弟子赶出了断崖,文婵婵不肯走,段长老皱着眉头提醒她:“你再不走,我们可就要通知刘掌门了,等她过来带你回去,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她不为所动,依然气鼓鼓站在原地,甚至还说出了“你们索性把我们两个都逐出师门好了”这样的鬼话,要不是燕巳钦有气无力的安慰了一通,指不定这丫头会干出什么破格的事出来。
紧接着所有人又把注意力放回了信游这边,其实他才是他们当中最举棋不定的,既痛恨这小子总是阴魂不散盯着柳吟儿,又感谢他在自己身不由己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他的女人。殊不知此时站在“正义”这边的自己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把视线缓慢而平静的移到燕子初身上,伸出五指测了一下他的灵力,几乎可以说是危在旦夕,倘若就让他这么耗下去,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但希望渺茫;可若他的生命消失殆尽,那他身体里的生死符也就跟着一同消失,这样又难免可惜。
他斟酌良久,还是决定先救他:“三位长老,如今他灵力尽失再无回旋的余地,就算这条命捡回来了也基本成了一个废人,依我看还是先抬回燕掌门那里,等他清醒一点再做处置。”
苏长老很是反对,皱着白眉道:“你可真是仁慈啊信游!这小子闯了天大的祸!你觉得他还有可能留在这里修行吗?”
“他本来就对修行没有半点心,只是我们一味地以为他有朝一日会改邪归正,如今他犯了滔天大罪也好,我们就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将他逐出师门,也无愧于他父母。”
“所以你也认为要将他逐出师门?”
“正是,只不过先等他清醒过来。”
“段长老,宣长老,你们认为如何?”
对于苏登丰抛出来的问题,两位长老很认真的思忖了半天,最后纷纷点头同意信游的观点。尽管底下也有举手抗议的弟子,认为没有必要等他醒过来,罪人就该当机立断,不过苏长老还是给了信游足够的面子,下令让玄武门的人先带燕子初回去,等他苏醒过来再重新判决。
众人纷纷散去,唯有闻人夜一步不移的站在悬崖边。已近黄昏时分,距离阿笙失踪已经整整两天了,她猜测他是不会出大事的,可心里就是忐忑不安。
望着夕阳下坚定不移的身影,始作俑者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他与她并肩望着天边的残阳,似乎是想安慰她来着:“别担心阿笙,他不会有事的。”她却毫不领情:“刚才为何要救燕子初,是你心虚吗?”
他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道:“我已经害他失去父母,不能再害他更多了。”
“你可真够‘仁慈’的。”
“那我问你,你又为何不当着众人的面拆穿我的身份?”
她依然目不转睛盯着昆仑山的方向,语气极为平静:“我早晚会让你身败名裂。”
他优雅的点点头,表情也是尽可能的谦卑,离开之前留下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
她没再接他话,耳边传来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原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他,他的善良谦和都是假的,可他语气里的谦卑又不像是伪装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