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溪是被一阵轰鸣声吵醒的,索性他近日把院里的仆人都遣回去放探亲假了,才没人看见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他后院有口的平日里打水的井,不知为何突然喷出三米高的血色水柱,水声哗哗作响,扰他清梦。
涟溪拎着银龙剑气冲冲地跑向院子,却发现满地的血水里泡着一只沾满血污的鸾鸟和一个瘦弱身影。
墨翎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日,当她发现面前是涟溪那张放大的脸,她才深深的舒了口气。
“感觉如何?”涟溪扶她起身。
“我为何会在这里?”墨翎看看身上干净的衣裙,接过涟溪递过来的茶水,缓缓道了声“谢谢”。
涟溪秀眉微挑,淡淡道:“这还要问你,怎么会如此虚弱?这回来的时间比本公子预计的要早上许多,大宫主还未停止的查找你的踪迹,你如今出现想必很快就会被他发现。”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晕了过去,对了,小白呢,你可看见了他?”
涟溪看着墙角处的一个笼子,努努嘴道:“呐,它在那里,本公子怕它飞了,所以关在笼子里了,你瞧瞧它干的好事,本公子好心帮它洗净血污,那只蠢鸟竟然把本公子的袍子抓烂了几条口。”
涟溪忿忿不平的将还没来得急换的衣袖给墨翎看,墨翎噗呲一笑,肚子恰巧很合时宜的叫了两声。涟溪一愣,转身便去膳房端了点吃食出来。
涟溪看着她几乎狼吞虎咽的吃着盘子里连他都觉得难以下咽的食物,神情有些迟疑。
见墨翎险些噎着,他拍拍墨翎的背,轻声道:“你慢些吃,本公子记得给你准备了足够半年的吃食,而且你饭量不大,要熬上七八个月完全不成问题。如今你这模样怎么如同数月不曾进食?”
“确实不曾,食物早已消耗完了,而且你确定不是只放了三个月的量?”墨翎嚼着糕点,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会啊,本公子怎么可能记错,还有,为什么不见之前的那颗蛋?莫非你饿了把它吃了?”
涟溪越想越惊恐,顿时花容失色,大宫主尚且还未发现化蛇惨遭杀害,只认为它贪玩去哪里玩耍了,毕竟幽冥司没几个人敢与化蛇动手。
如果大宫主知晓蛋被吃了,岂不是要翻天?
墨翎指了指笼子里的小白,幽怨道:“就是他,一不小心多了张嘴,他可比我能吃,我总不能饿死他。”
小白顿在笼子里一脸不屑,说他吃的多,不知道是谁硬塞到他嘴里的,吐都吐不出来。
“他他他,他就是那颗蛋?”涟溪不可置信的提起笼子,戳了戳小白的羽毛。
“是啊,不然呢?”墨翎继续吃着糕点,头也未曾抬过。
“这蛋许多年没有动静,一直被大宫主像神一样供着,当初你拿出来,本公子就想你是不是眼馋想偷出去吃了,还想着哪天同你分一杯羹,没想到竟然孵出来个东西。不过这是啥?灵兽么?”
“我也不知,不过看他有点像凤凰,颜色比较奇怪,所以我就叫他小白。”
“那他黑白相间,你怎么不叫他小黑?”
“你问他喜欢哪一个嘛,小白,你是喜欢小白还是小黑。”
小白傲娇的侧过头去,并不理会两人,明显一副都不喜欢的样子。
“看样子它好像比较喜欢小黑这个名字。”涟溪拿出绢帕捂嘴嗤笑。
“喜欢小黑也没用,他只能叫小白。”
话落,小白一震,他突然感觉这个名字亲切到令人发指,好像曾经也有一个少女霸气又温柔的对他说:“以后你就叫小白了,随我姓,大名墨小白。”
涟溪见她执拗的模样,浅笑到:“那你叫什么,这么久了你都未自报过家门,实在不合礼数。”
“对不住,之前一直未能有机会说,我叫白羽,白月光的白,羽毛的羽。”
“白羽?难怪,小白是随你姓。”涟溪笑得更甚。
墨翎正欲反驳,一黑衣侍者从屋外急匆匆赶来,涟溪蹙眉:“何事如此惊慌?”
侍者抱拳一揖:“回禀公子,大宫主已知晓仙子下落,正在往这边赶来。”
墨翎一惊,望向小白,连忙将他从笼子里放出来抱在怀里。
“你莫要慌,看来本公子这院子也着实不太平,你先进后院躲躲,把气息藏好,其余的本公子来应付。”
墨翎点点头,随着侍者去了后院。
方才一直在内殿,她并未察觉,涟溪这院子是个不小的地方,青石板铺路,路旁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故而不用掌灯也可以来去自如。
院中有一碧湖点翠,金红锦鲤翔游,各式芙蕖掩映。这奢华程度堪比东海水晶宫,墨翎虽没亲眼见过,却知书中一二,单说这花草的品种,多是墨翎在天界从未见过的。只是墨翎来不及细赏,四处寻着可藏身之处。
“小白,怎么办,这夜明珠这么亮,我就算收好了气泽也会被发现的。”
小白飞出墨翎怀抱,立在半空四处观望。
“东南方有间离小径较远的屋子,我们可以先躲进去在做打算。”
墨翎疾步跟在小白身后,映着夜明珠的光辉,他的羽毛明丽的可与日月争辉。
可能是方才墨翎吃的多了些,虽说只是桫椤花瓣,但除了味道,也和真正的食物没啥差别。
加上她现在走得过急,胃里已经有些翻腾。
清凉居。
墨翎晃了一眼门上挂着的牌子,推门躲进屋里,屋子十分干净整洁,水绿色帘幔遮窗,一看就是涟溪的风格,只是有些阴冷,令她汗毛直竖。
估摸着先前有人在此休息过,桌上还摆着几盘糕点和一壶未饮完的茶水。
墨翎难受的浑身乏力,感觉食物噎在喉咙无法下咽。
她也未多想,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几口下去才觉着有点不对,为何这茶水混着些许酒味?
“你怎么了?”小白见她一反常态,有些疑惑。
“无妨,只是方才吃的太过急切,不太舒爽。”
正当墨翎思索着藏哪里比较好时,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涟溪的声音。
“大哥您亲自前来,手下也不知通传一声,害小弟都未来得急准备,倒是大哥不要嫌弃。”
“无妨,本宫近来身体不适,想着三弟有一处极好的院子,便出来走动走动,不然日日憋在宫中,迟早会出毛病。”
“大哥既瞧得上小弟这院子,便多来走走,小弟定提前备上好的雨前冥花清茶供大哥享用。鹂儿,奉茶。”
一旁行来一端着两杯清茶的侍女,想必是早已准备,茶水清冽还冒着热气。
“三弟不必客气,只是近日有人同我禀报,在逃的仙子正藏于你府中,不知是否属实?”
“咯咯,大哥说笑了,自上次小弟将仙子送入大哥府上,就再也未见过,小弟还以为大哥看上了那小丫头,收做了姬妾,便忍痛割爱不再过问,莫非……那仙子逃跑了?”
“也非如此,只是仙子不是爱受拘束之人,在宫中烦闷了便出来走动,可没想到此次已有两日未归,司主十分担忧。”
墨翎蹲在窗角听着对话,不由的佩服起二人,这一个二个都是老江湖,说起谎话面不红心不跳,着实称奇。
“哦?竟有此事。大哥莫要着急,既司主之事,小弟定当全力以赴,一会儿小弟便将全殿之人派去寻找仙子下落。”
“那倒不必。”仟颐扫视着庭院四周,鹰眼如炬,“听闻小弟有一居清凉室,通体寒玉所制,大哥正巧想修葺一座相似的殿宇,有助于修炼,不知可否带大哥去观赏一番?也好做个借鉴。”
“大哥何须如此客气,只是室内简陋,大哥看了莫要嫌弃,这边请。”
墨翎见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想起方才殿外的挂着的牌子,他们十有八九是要进这里了。
她刚刚站起身,却发现双眼浑浊,意识涣散,不由的向后倒去。
小白察觉不对,急忙飞身拖住墨翎下滑的身体:“你怎么了。”
“不知道,感觉好累。”
眼一闭,墨翎便晕了过去。
眼见涟溪他们马上要进房,小白顾不上其他,伸出爪子在墨翎下垂的手臂上一划,一滴鲜血顺势滴落。
他飞身衔住血珠,费力破开祝灵锁的桎梏,将快要坠地的墨翎抱在怀中,转身迅速隐匿在房屋一侧的墙壁里。
之前他们已经将气泽藏匿的很好,倘若不是被人触碰揉捏,他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发现。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涟溪和仟颐一同踏入了殿内,门外安静的站着一众侍者。
“很不错,果然配得起‘清凉’二字。”
涟溪见房中无人,不易察觉的舒了口气,捂嘴浅笑道:“大哥谬赞,小弟斯是陋室,入不了大哥的法眼。”
仟颐四处看看,见桌上摆着几盘糕点,以及半壶茶水,转头对涟溪说道:“这清凉居固然是好,理应做修炼之用,只是拿来避暑纳凉可就大材小用了。”
“是,可是小弟一向不喜欢太逼迫自己,故而修炼一会儿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不过如此委实不妥,小弟会尽力改正。”
仟颐见涟溪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赏过庭院,也瞧过这清凉居,本宫就先回去了。近日身体欠佳,司主敦促本宫不易过度操劳,待他日本宫再与你畅饮一番。”
“好,小弟送大哥出府,下次小弟必摆好酒席,请大哥二哥一起如同以往,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