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惊蛰还在熟睡,便被吱呀一声惊醒。只见小师叔推门而入,直接让他跟着出去,也不及问,就被拉上了山顶。
此时太阳将升未升,东边几道金芒刺入云层,倒是心旷神怡。不远处的竹林,几个中年道士在指导着年轻小道练功吐纳,整个龙虎山笼罩在云雾当中。
“昨天见着你气血外涌,是准备修行了?”小师叔面向云海,背对着张惊蛰道。
也不多想,张惊蛰答道:“是的”。
小师叔诸葛岚回头笑吟吟地道:“练炁修行,证道长生,好事啊”。接着又道:“你修行是为了什么,跟你哥一样?”。
“家兄修行是为了什么,跟小师叔说过?”张惊蛰印象中哥哥从来没跟他讲过为何修行,只知道自开始修行起便是被人称作天才。
“嗯,跟我说过,也是在这里”兴许是上山走累了,诸葛岚顺势在崖边古松下坐着,又道:“你看我们练炁修行与这古松生长是一样的”。
“呃......”张惊蛰一时怎么接话,只能默默听着。
“你看这课古松,生在崖壁石缝中,本是难以生长的。但它却没有死,将根扎在深处,竟也在此屹立百年了呢。修士也是如此,广修浩劫,证道长生,天门一线,驾鹤登仙,其间辛苦可比这古松难得多。”小师叔一手抚着外露的巨大树根道。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立,不紧不慢的说着。
“当初你哥说想寻天地大道,看一看世间至美之景。你也一样?”小师叔诸葛岚问道。
张惊蛰立着出神,内心翻滚,但想到小师叔定无恶意,便道:“为了报仇”。
“哦......”小师叔听完一怔,接着一笑。
“跟你哥倒是不同,也算一个理由......”。
太阳挂上枝头,绕过紧张的话题,两人一直有说有笑的聊着。
一行人用过早饭,便是要下山直奔鹿鸣港了。
“修行当宜早,吃饭不宜饱......”张惊蛰坐上马车,脑子里琢磨着小师叔山顶上的一番话。经过小师叔的指导,渐渐豁然开朗,心里也不禁驱散一片阴霾。
“这小子根骨不错,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步他哥哥的后尘哪。可惜我算命几十载,竟然算不出他的未来......”。
“师兄,天机不可泄”诸葛岚望着山下,吟吟一笑,迷倒了几位刚上山的女施主。
鹿鸣港是整个漓江流域的第二大港,仅次那位于出海口的沪宁港。这里商贾云集,停靠港口的货船络绎不绝,毕竟南来北往的交易许多都是在这里完成。
一行人到达鹿鸣港已是酉时,天色逐渐昏暗,整个港口的灯火都已亮起。行人依然很多,各种吆喝声和喧闹声混作一团,好不热闹。
南安人少,商旅更少,州内的特产一般也都是运到鹿鸣港或是走海路到沪宁港散向各地。张惊蛰一进城便摁耐不住出了马车,跟张赤虎并坐在前头。
赵统领在一家名叫云溪楼的客栈前勒住了缰绳,要了几间邻着的厢房和两桌上好的酒菜。要说这鹿鸣港确实名不虚传,这一家小小的客栈便客如流水,累得跑腿小二只喘气。
张惊蛰要了张临街的桌子,坐罢不一会酒菜就已上齐,也不客气直接举箸开吃。
客栈是上下三层,两边楼梯借梁而上,中间歌舞升平。张惊蛰看着坐在一旁的张赤虎,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楼下扭动的舞姬,张着嘴憨憨地笑着,一脚踹过去这才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眼神。
自己依然记得哥哥曾经很认真的跟他说过,女子都是会勾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如今自是不敢多看。
“小娘子,今晚陪陪爷怎么样啊”一个穿着绸缎长卦,体态比徐公公还肥硕的公子哥此刻走上台子,边说嘴里边发出喋喋的笑声。
一旁的鼓乐手吓得不敢出声,原本正在跳舞的女子此刻也抓着裙边一脸紧张。
“李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楼上一个中年男子赶忙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张惊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马掌柜,也不瞒您说,小爷我瞧上了这舞姬,今晚......嘿嘿嘿嘿”那肥硕的富家公子一边答着话,一边已经走到场中舞姬旁边,正要扑上去。
“哎哟李公子,小店的规矩您向来是知道的。这舞姬啊,是卖艺不卖身。您看醉花坊就在前面几步路,要不......”姓马的掌柜急忙拦下,让本就醉酒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李公子扑了个空。
“马有财,小爷我来这吃饭是赏你脸,今个要你这舞姬陪陪爷又怎么了,让开!”李公子刚扑了个空,心中有些恼怒,指着掌柜的便骂。
邻桌的人此刻窃窃私语,其中一人细声道:“今天本是听说云溪楼来了新舞姬才来的,没想到这李公子又来了,哎”。另一人接话道:“是啊,上次一个舞姬就是被他瞧上了,硬是要带回去,结果第二天那姑娘就投河了。今儿这个也要倒霉喽,晦气......”。
在分神听那边说话的片刻,马掌柜已被李公子旁边的家丁拦住,而他自个已经拉着舞姬便要往外走,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的搂了上去。
“啪”随着一声脆响,一个盘子砸在了李公子那刚要踏出门的脚上。
“谁”李公子被砸得有些吃痛,怒吼道。
......
寂静半晌,见没人答话,骂了两句便又往外走。
“啪”又是一声脆响,一个更大的盘子砸下。不过这次砸的不是脚,而是头。只见李公子原本体面的外表此刻有些狼狈,一根吃剩下的鱼骨头正挂在脑门上。
这次有了防备,旁边的家丁直指着三楼,一人拿着酒壶此刻正要往下砸。
张惊蛰被一群人看着,感觉有些尴尬,拿着刚要砸下的酒壶向周围举了一圈,并嘿嘿笑道:“喝酒喝酒”。
“是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李公子放开了之前拉扯着的舞姬,直指着张惊蛰便骂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滑,手滑”张惊蛰感觉惹了祸,向楼下的陪笑道。
“不好意思?快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再奉上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李公子兴许是站久了累了,拉了把椅子坐下,对着楼上的张惊蛰骂道。
敌不动,我不动,四周一片寂静。
“嘿,小子,就是你是吧,快给我旁边家丁叫两声爹爹,给我叫十声爷爷,不然打断你的腿”不知何时,李公子已被两个家丁扶着上了楼,气喘吁吁的说道。
家丁心里暗觉不对:“爹爹?爷爷?”看向一旁的主子,内心精彩......
“啪”一声脆响,众人目瞪口呆。
“啪,啪,啪.....”又是几声脆响,张惊蛰将手收回袖子,暗自生疼。
在远处看热闹的徐公公和赵统领心里暗道“坏了”,这小王爷竟是给了那李公子几个结结实实的划了巴子。
李公子不知是被打蒙了还是酒刚醒,愣在那好一会,然后吼道:“给我打死他”。
又是轰轰两声,两个家丁被从楼上直接踢到了大街上,张赤虎踢完人还恶狠狠地瞪着李公子。
那李公子也是一个识趣的主,连滚带爬跑出了酒楼,嘴里念叨着“你等着”。
“哎哟,公子你可闯大祸了”,楼下的马掌柜目睹了楼上这一幕,急匆匆的上楼哀叹道。原来这李公子是鹿鸣港漕运司司主的儿子,这个官的大小呢张惊蛰也不知道,但从掌柜的口中推出应该挺大的。
张惊蛰也不在意这些唠叨,坐回位子继续喝着小酒,只是心里暗道“这姓李的莫都不是好东西”。
过了一会,一队着黑色锦绣飞鱼服的四五十人马就出现在了酒楼,将里外围了个遍。还真是揍了儿子来了老子,刚跑出去的李公子此刻正在一中年男子旁边哭诉着。
那人的手背握着刀柄,一路上楼向张惊蛰走来。
“就是你扰了我儿美梦?”说完又看向立在张惊蛰旁边的舞姬,戏谑地笑道。
“你儿子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该打呀”张惊蛰也不慌张,不紧不慢道。
“哦,是吗?有人看见?”说完,便向场中看去。
看到酒楼里看热闹的人都缩回去,便又道:“你看,没人看见啊。可是我家儿子和两个家奴被人打了,这个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是你所为,走吧,随我走一趟”。
张赤虎见人要来,往张惊蛰身前一挡,一身修为显露。
“练炁士也敢管官府的事了?”中年男人看到张赤虎金刚境的修为,虽是眼色一变,但仍是没有缩回伸出去的手。
“你敢”徐公公终于说了句话。
“您是?”中年男人回过头,见徐公公衣着似是宫中样式,也不敢怠慢,忙作揖道。
“这是南安王家的小王爷,咱家是要带他回京面圣,怎么,你要拿他?”徐公公也不隐瞒,字字千钧。
事情早早收场,倒是李公子又挨了他爹几个结结实实的划了巴子......
叫什么名字?
青衣
一个人?
自幼父母双亡,跟着戏班混口饭吃。
“我身边还缺个洗衣做饭的人,你......可愿意?”张惊蛰手里拿着酒杯,望着楼下依然熙熙攘攘的人群道。
“多谢公子”
强龙难压地头蛇,不带走,怕是比之前那位更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