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天雷过后,邵樾睁开了双眼,气势节节攀升,曾经用来竭力压制恶秽的仙力此刻毫无保留倾贯全身。
“多谢师尊,怀玉战神。”邵樾慎重行了一礼,道:“接下来便交由弟子处理吧。”
怀玉点了点头,抱着洛浮尘转身离开,身后是一地焦土。
天怒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不时响起的轰鸣声和着天边乌墨摧云压城的场景叫人胆战心惊,叶倾卿花容失色的出来寻洛浮尘。
原本的锁星殿早已被雷霆劈得粉碎,邵樾长衣猎猎立在半空对抗着天威。
叶倾卿捏紧了袖口,总算忍住没有一巴掌拍向邵樾。
待天上乌云散去,皓苍方领着药君过来了,从一地废墟中捞出了浑身是血,勉强还能站着的邵樾。
药君有幸在半路瞧见这天雷,颤得手都抖了几抖。
洛浮尘脸上毫无血色,安静与怀玉相隔而坐,看药君诊治邵樾,叶倾卿和敖润心有余悸的站在下方,欲言又止。
皓苍折扇敲着掌心,来回踱步道:“你们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此等事情也敢干,不怕天怒将白泽山直接给劈没了?”
怀玉不满的瞥了一眼皓苍。
皓苍气极反笑,“还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他们干如此不靠谱的事情,你也不知道拦一拦?”
“今日算是天道手下留情,下一次呢?”
洛浮尘乖乖受训着没说什么,怀玉冲着洛浮尘眨了眨眼,权当没听见皓苍这番话。
倒是叶倾卿在底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顺带着都看这位皓苍神君顺眼了不少,显然很是赞同皓苍所说。
敖润还被困在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白泽山突然就引来了天怒。
皓苍说了几句见这两人都不当回事,气得住了嘴,坐下来灌了一大口冷茶,折扇摇得呼呼作响。
床边药君已经诊治完毕,仙药仙草不要钱似的往邵樾身上厚厚敷了几层,然后裹在白白的纱布中,只剩下一张脸还能看出床上躺着的确然是他。
药君擦了擦汗,这白泽山太容易出事了,往日里成千上万年也看不见一个需要他出手医治的,自从这位明光战神苏醒后,他一把老骨头都勤快了不少,三天两头的出山看诊。
可药君正松了口气,怀玉开口了:“还有一个。”
……
药君乖乖的拎着药箱上前来探查洛浮尘身上的症状。
药君眉头皱了起来,边上怀玉和皓苍以及底下洛浮尘的两个弟子甚至连躺在床上的邵樾皆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他憋了半晌,再抬袖擦了擦头顶的汗。
洛浮尘温和宽慰道:“药君探出什么,直说无妨。”
“这……”药君边擦着汗边小心委婉问道:“敢问上神,近日可有发生什么意外,折损了仙躯?”
实在不该呀,他仔细查探下发现上神今日情况竟比当初受了雷刑更加严重,神魂时有离体之兆,却比旁边躺在床上的情形还要严重许多。
洛浮尘听罢展眉颔首道:“药君不必多虑,一点意外,很快便没什么大碍。”
药君正欲再说些什么,待触及洛浮尘平静的神情下,终是拱手做了一揖,叹道:“上神保重。”
就算是他心知肚明又能如何呢?
洛浮尘端坐着回了一礼。
此间事了,药君先行提出辞行:“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老朽便先告辞了。”
敖润身为大师兄,和叶倾卿一起将邵樾搬去了林竹居中照顾。
皓苍对着两个坐在一块的闷葫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魔界如今正是蠢蠢欲动的时候,地府内亦是飘摇欲坠,白泽山上已经折损了一员,你们弄出如此大动作,是担忧他们不会盯上你们吗?”
洛浮尘平心静气回道:“邵樾对地府有大用,不可出事。”
怀玉附和道:“没错。”
皓苍郁闷的又开始来回踱步,上古神君的风度无存,他边踱步边道:“洛浮尘啊洛浮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你说说看你,我同怀玉,哦,主要是怀玉,费劲心力把你从红莲渊中捞出来,你那个师尊菩提祖师为了你亲去天外天的一方秘境寻了药材替你炼丹,你倒好,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着劲造作……”
“皓苍。”怀玉不满的看了一眼皓苍神君,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皓苍深觉自己失言,果断的住了嘴。
然而洛浮尘神色丝毫未变,尤有余心替说了一大堆的话的皓苍神君满了一盏茶。
她问道:“皓苍神君可是觉得我不识好人心,肆意将他人真心踩在地上践踏?”
“亦或者,皓苍神君是我觉得我太过圣母,行事准则毫无底线?”
皓苍眼神飘忽的左看右看,嘴里含糊道:“我可没这么说啊……”
怀玉望着洛浮尘笑而不语。
洛浮尘道:“是非曲直我洛浮尘为人时明白,成神时自然也没忘。”
“若今日的邵樾乃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我必然不会对他有半分仁慈,若对他仁慈,便是对曾经被他残害过的人的残忍,亦是被他即将残害的人的伤害。”
“可他不是。”洛浮尘坐在原地,却似有孤身面对千军万马亦不后退一步的气魄,“昔日他能为三界安宁镇守十方炼狱一步不退,今日天意让我能救他,不就是为还他一次值得么?”
“皓苍神君,”洛浮尘温言道:“我不知天界的其他神仙们如何自处,可我总在想,若他是个“好人”,总该叫他知晓,天意总会眷顾他一次罢?”
“我想要活着,世人谁又甘愿赴死。”
皓苍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
怀玉挑衅的看了眼皓苍,似乎在炫耀说“看她多好”。
“行吧,”皓苍摊开折扇,扇了扇风道:“本君并非是要责怪你们,只是想提醒你们,天怒既下,三界皆知。”
“你们可要小心了。”
怀玉挑眉望向杯中的澄碧色茶汤,“无论如何,该来的总会来的。”
洛浮尘闭目安静的调息着,仿佛在宁静中安然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地府醴都城内,凝结成泥像的人影动了动,眼眸缓缓睁开,望向了白泽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