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头，当然不是老舅的餐馆里头。而是在一家远离瑞达厂的市区餐馆里头。为什么在这？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就纯粹地不想让人看到，主要是不想让某些人知道。

因为坐在一桌吃饭的就俩人，小华和周胖子。

这也算是难得，甚至可以说是小华和周胖子两个人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儿。

菜还没上齐，桌上一人两瓶啤酒，中间一盘凉菜毛豆。

天稍稍有些冷，周胖子摸了摸啤酒先开了口：“这大冷天的喝啤酒太冰了，换瓶白的吧。”小华抬头瞅了一眼，也跟着摸了摸啤酒瓶身。那凉凉的瓶身带着寒意，直直地从手掌心里往身上钻。

“老板娘，啤酒不要了，换瓶白的。”他顿了顿，“那个。。。烧酒来一瓶好了。”

“好勒。。。”

杯子没换，还是那两只喝啤酒用的小玻璃杯。周胖子起手打开了，给他和自己各倒了半杯，抬手举杯示意了一下。小华也回敬了一下，两人碰了下杯子，默契的都喝了小半杯。

估计是第一口有些呛喉咙，周胖子咳嗽了两声，不停地夹着毛豆吃着。

饭点到了，餐馆里头愈加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的，一桌又一桌都给坐满了。两人边吃这边四处地打量着，是不是有什么自己认识的人出现。

“你说。。。”周胖子嘴里砸吧着菜，眼睛看着四周打量着，“姓肖的这么干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小华没说话，但是他的肢体动作像是赞同着周胖子说话。他的头点了点，“你以前分他们我不知道，我接手以后分他们的不少。”

“嘿。。。”这话说的周胖子有些不乐意，“你以为我以前分的他们少啊，以前他妈的那些烟啊酒啊，我每年没少孝敬他们的。你以为光靠那些徒弟们送他，他能天天一包中华吗？”

说完还愤愤地喝了一口酒。

“相当年他姓肖的当总工还他妈是我出的力，要不然陆总就把张工拉上去了。”说到这周胖子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小华。

小华早就对他师傅的事儿都过去了，也不介意周胖子说啥以前的事儿。再说，按他师傅的那个轴性子，估计下面人也不太服管。

“以前是你位高权重，现在人家已经比你高了，你还能怎么办？让他来听你的？不可能了。”

“他妈的，吃独食儿的货！”周胖子愤愤地骂了一句。

今天这餐饭原本小华不愿意来，但却又是他组织的。那天他在仓库发现肖厂和李广两人抛开他们自己弄着“生意”之后，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肖厂就不说了，虽说自己当过他领导，但是那可是脏活累活都自己来，完全就是把他当佛供着，有什么问题请教他，让他指点下，可干活从来都是自己。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在陆总那儿帮着自己私下解释王有德的事儿，十有九是为了钱，想套自己近乎。现在吗，不需要了，自然把自己给踢到一边儿去了。

再说李广，确实有些太“忘恩负义”了，更加可气的是自己还把他当兄弟看。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现在掉头倒是很快。大家都还没从肖工和肖厂里头转出来，他早就肖厂肖厂地喊了起来，还没事儿就在那儿说“我师傅，我师傅”什么的。以前怎么没见着这么亲热。

越想越觉得有些来气，自己掏心窝子对别人，怎么想到别人见着钱就自己跑了。还真应了那句话，现在这个社会啊，有时候人和狗一样，狗为肉，人为钱，一样一样的。

心里不舒服，堵的慌，小华举杯干了个底朝天。

“说说吧，有啥主意？”

这还是第一次小华真心问周胖子出个主意。

周胖子继续砸吧着嘴吃着东西，嘴边上挂着油花。

“别吃了，说啊！”

“你急什么，老子吃饱了才能想办法。”周胖子最烦别人在自己吃饭的时候打扰自己，更何况的是他现在心里也烦的不行。

小华冷静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也显得有些急躁了。

“我倒也不想扳倒他什么的，就是想着该属于自己的那份，他们怎么能少。”

“你查过他们的单子是谁做的吗？”周胖子问道。

“都是李广安排人做的，在我眼皮子的底下，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发现。”小华苦笑了一下，责怪自己的失误。

“诶，那生产单按照道理应该有留底啊。你有没有去会计那儿看过？”

“我？面子浅了点儿。”

“我去看看，我就不信了，他能不给我面子。我这里的业务单也没发现有什么新进的单子。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万一他玩狠的，偷偷让李广排单做，没留排单，那他妈的肯定连钱都没付。到时候我染料的用量和提货单对对去。”

“对对对！”周胖子显得很兴奋，“这俩人偷偷摸摸地，说不定厂里的东西根本没结账！”

他喝了一口酒，“这么多货一车车的拉，他他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肯定有问题！”

“也是，要是只有一点儿货倒是查不出，多了，我这单子上随便看看都对的出来。”

“你回去查查他那些原料和用量，我回去查查会计的账款。就这么办！”

“没问题，弄好之后就看你周总出马，怎么去陆总那儿‘美言’几句了。”

两人越说越兴奋，想不到以前明争暗斗的两个人今天竟然坐在了一起。聊着聊着竟然已经抛开了肖厂和李广的事儿，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但是周胖子像是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这厂里，我就认你一个对手。等把他们解决掉了，咱么再好好‘比试比试’。”

或许一种惺惺相惜的落寞，小华愣了愣又笑了，举起杯子，和周胖子走了一个。

餐馆门口，又是一阵风吹来，带走了刚刚酒精带来的暖意。周胖子打了个寒颤。

“周总，走，我拦车去。”

“不不不，你自己回去，我还有点事儿。”

“哦？”

周胖子猥琐的笑笑。懂了，他要去找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