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大家不必拘谨,都坐下吧,没有座位的道友也将就一下,或可效仿古修,席地而坐,步某这就要开讲了。”
步师匠外貌看起来像四十上下,实则已经年过百五,便是以筑基修士的寿元来看,都已经称得上是中老年人。
其人生得肥肥白白,面相和善,若非身上穿着代表偃者身份的法衣,而是换成一袭锦袍,说他是坊市中的那些商贾,可信度似乎还要更高几分。
待得前排众人坐下,其他人也各自找好位置或坐或立,摆出专心听讲的架势之后,他便开口道:“在讲换血之术前,步某要先问诸位一个问题,不知诸位对所谓伟力归于自身有何见解?”
他名为提问,实则根本没有指望台下之人回答,马上又自问自答道:“我以为,此语揭示了外道与我偃道最为根本的不同!”
“何为伟力?一切神通法术,足以改造天地自然的力量便是。”
“何为归于?归属,拥有。”
“何为自身?自我,本我之意。”
“外道凭虚御风为伟力,我偃者乘舆假舟又何尝不是伟力?”
“外道移山倒海为伟力,我偃者天宫横行又何尝不是伟力?
“外道逆乱阴阳为伟力,我偃者巧夺天工又何尝不是伟力?”
“有人执着于名器之辩,如筏喻者,好比欲求超脱彼岸,却负舟而行,这是为世俗成见所限制。”
“其实异大陆不乏强者,能以一己之力凭虚御风,移山倒海,这与我偃道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同为伟力,毋庸置疑。”
“然,执着于名,就会渐至狭隘,明明渡河才是目的,渡过之后,舟筏大可以丢弃,他们却将其背负在身,岂不可悲可叹?”
“剖析其根源,想来是把归于自身几字看得过分重要,不肯舍弃所导致。”
“有些人比较幼稚,总以为我偃道傀儡可能被人偷走,或者手持刀枪棍棒者可能被武道高手空手夺取,就叫做伟力不归于自身,是为下乘,而把修炼神通法术,高明武功,自身能承载超凡力量就叫做伟力归于自身。”
“然而事与愿违,外道也不乏惨遭毒手者,失忆,绝脉,废功,乃至被人夺舍,或者葬送性命,身死道消,都有可能失去其伟力。”
“甚至于,诸天万界都步入传说之中的末法时代,天地再无灵气可用,修士再无法力可凭,他们引以为豪的伟力又将如何保留,那真的是属于自身?”
“实则伟力就是伟力,不会归属于任何人,掌握其中道理,领悟使用诀窍,才是真正的上乘。”
“无他,我等以凡人之思,善假于物也。”
“整个天地大道,自然造化,无有内外天人之分,皆可为我所用。”
李尘听着步师匠所讲,默默点头。
却听得步师匠由此各道不同,引申出换血之术的本意和原理,然后又切实讲解了一番其由来,他才知晓,这一门技艺和异大陆武者的“练髓换血”法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偃者掌握此术,可以托付外物,造福他人,武者拘泥于伟力归属,即便掌握,也只能增益自身,了不起也是传给子弟门人,或者公开授课,广为流传。
如此一来,偃道已有成品灵血公开售卖,只要有钱就可获得,武道却仍然讲究勤修苦练,即便道途开明,功法人人可得,也仍需要一定努力去达到换血效果,效率相差何止千百倍?
步师匠随后便开始进入了正题,一番深入浅出的技术细节讲解下来,不觉之间,已是数个时辰之后了。
李尘硬生生把他讲解的内容都记了下来,不免感觉许多过去自学之时困惑不解的东西都茅塞顿开,对于血液循环的种种机理,了解也更加透彻。
一旁的游安就听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连偃者工匠都不是,当中所涉及到的许多医工之术,对于他而言实在过于深奥。
终归还是本着对师匠的尊重敬畏,才没敢睡着或者起身离去。
直至散场之后,步师匠在随从的簇拥之下离去,他才悄然抱怨道:“早知道不来了,我这听也听不懂,根本没有什么益处嘛。”
李尘却是笑道:“我此番倒是受益良多,恨不得能够立刻回去着手试验。”
游安眼睛一瞪,惊道:“你已经习得此术了?”
李尘道:“不知道,这种事情我可不敢逞强。”
这时候,旁边几人也在议论:“真是不听不知道,这换血之术竟然与武道的练髓换血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方才听步师匠说了,可供人体使用的灵汞与机关傀儡内部所用是同一类型,但相较而言,规格更高,纯度更浓,因此又有人把它与机关傀儡所用的汞浆区别开来,称之为‘灵血’。”
“这灵血,起码也得是上品灵材,得花上十万符钱才能替换全身血液,请人帮忙换血,还得多花一成许的工费,你们是否要试试看?”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花在这边。”
但也有人道:“换注灵血可延年益寿,步师匠本人就是现成的例子,我决定试试看,不过,一口气就注满实在太贵了,还是照着步师匠的建议,先注入个一二成,分成多次来弄吧。”
“行啊老弟,这下你怕是可以顺便练上一招半式,改行当武者去了!”
“哪里哪里,替换少许效果并不明显,只是在一定程度强化体魄罢了,等以后攒足钱财,再来慢慢替换更多,那时候才能真正见到成果。”
李尘听了,考虑良久,对游安道:“我们都各自拿出一万符钱去试试看如何?不求能够立竿见影,但求体验一番,打个好基础。”
游安连连点头:“步师匠说,换血之后,就连老朽之辈都能重振雄风,我寻思着,是否可以让我更加雄健?这个实在要得,而且我本身就是武者,替换灵血绝不会吃亏!”
李尘听罢,不禁苦笑摇头:“你还真是……算了,不多说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