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活没有什么大的变故的平民来说，瘟疫虽然很恐怖，但是似乎离自己的生活还有一段距离；而对于克雷城的居民来说，他们觉得万幸能有如意酒馆，卖给自家少城主珍贵的药物。

已经入冬了，克雷城的气温虽然不算很低，可是卡塔山脉北边已经大雪封山，东边的海港也少了许多北方来的大船，一年的香料生意终于到了清闲的时候。

而这时，克雷城的那些平民终于有时间歇口气，享受一下难得的休闲，到大小集市上逛一逛了。

在崔望舒看来，克雷城的主人就像是蓝星最初的资本家，他们将一部分人和土地分离开，给人少量自由和少量工钱，赚取大量金钱。就算这样，在整个大陆来看，这里的居民已经是难得的好日子了。

不管怎么说，入了冬，进城来的平民多了很多。

现在的克雷城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

以前，附近的居民们只敢在城主府一块活动，外面需要购物的人宁可到城外摆的小摊位上也不敢进去，就算进去也是行色匆匆，只敢在大白天快速赶往城主府附近去办事，然后也不敢多逗留，要赶在天黑前出去。

历代城主都不是善茬，但是能容忍城里存在这么多混乱地带，原因就多了，主要还是看在金子的份上，也有一些平衡不能轻易打破，甚至附近的小国也因此不会对这座还算富裕的城多加觊觎！

这座城市是南方有名的“混乱之城”、“邪恶之城”，里面的宗教多不胜数，且大部分信仰的是邪恶派系的神明，这就很让人头痛了，毕竟战胜神是光明神阵营的，谁也不敢得罪自己国家的主要信仰神。

崔望舒这些日子就带着人在这座城里外转悠了一下，主要是去看了看城外人工种植的香料。他想做香水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虽然还是一贯的多云，却也不显得阴沉。崔望舒就坐在如意酒馆的大堂二层的栏杆边上，拿一根逗猫棒逗花花。花花长大了很多，大概有一只成年家猫那么大了，也就是说它快要成年了，最近它不再失踪了，看来猫妈妈已经将该教给它的都教得差不多了。

如意酒馆的热度散掉了一些，但是兜里有两个钱的还是喜欢进来坐一坐，哪怕就买一杯啤酒也能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享受一下。

这次因为是占了一点广场的位置，这家分店三个门都很大，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室内广场了，经常也有一些吟游诗人或是卖艺人来到酒馆中间的空地上表演一下，得点儿赏钱。表演得好的人有时候还会得到酒馆老板的免费食物，所以大家来到这里都卯足了劲儿，拿出自己最好的本事。

下午过去一半了，来酒馆的很多人都点上了最近流行起来的“下午茶”。

这时崔望舒似乎听到了雨滴敲打瓦片的声音，他往外看一眼，没下雨啊。

雨滴声越来越大，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眼珠子苍白浑浊，手上拿着一根导盲棍在地上点着走，身上穿着些破旧的兽皮、树藤之类的，却意外的干干净净。

楼下有人认识他，跟他打了几个招呼，他循着声音回了几句什么，就摸索着向别人表演的地方走去，有几个人还很善意地提醒他桌椅位置，难得的善意让崔望舒好奇起来。

他终于发现，这雨滴声是老人棍子敲打地面的声音，不知道这棍子结构什么样子能发出这种声音，更厉害的是这老人就这样看似随意的敲打，竟然能发出无比悦耳、真实的仿照大自然雨打屋檐的声音。

他仔细看了看，没发现老人带着类似乐器的东西。

老人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地方（崔望舒觉得他能通过声音辨别附近有没有障碍物），等正在演奏的一个吟游诗人演奏结束，他就直接走过去。

崔望舒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他一会儿会表演什么，却见老人抽了抽鼻子，准确地从那吟游诗人的胸口抽出原本插在他上衣口袋里的鲜花——那吟游诗人笑了笑，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显然两人也是认识的。

老人将摘下鲜花的一枚叶子，将花也插到自己胸口，终于露出一丝笑，将那叶子拿到自己嘴边。

一阵清脆的鸟鸣响起，接着是一群小鸟林间歌唱——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如痴如醉！

这音乐的鸟鸣虽然热闹，却又无端让人感受到单独置身美丽树林里的静谧感，心旷神怡——在这舒适的午后，正适合在这样的音乐声中小憩一会儿——

忽然，狂风吹起，众鸟纷乱归巢，要下雨了，偶尔也有雨滴敲打树叶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催着人赶紧回家避雨！

当老人演奏到这里时，周围甚至站起来几个人，他们在这音乐的感染下就想回家避雨去了，腿脚碰到桌椅才恍然自己是在酒吧里呢！

厉害，太厉害了！

大雨下起后，山林里众鸟归巢，不闻鸟声，老人的演奏也就结束了！

崔望舒忍不住站起身鼓掌，他让人下去请这位老人上来一聚，下面的人也纷纷喝彩，铜子儿甚至银币纷纷砸向老人脚下，老人四处鞠躬感谢，弯腰捡起了赏钱，没有再来一次的意思，大家也很习惯的样子。

如意酒馆的员工过去一个打了个招呼，帮老人捡起四处散落的硬币，然后才邀请他上楼去和老板一起喝杯下午茶。

老人准确地望向崔望舒的位置——他的感官比想象中还要灵敏，答应了下来。

崔望舒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拜访了一些易消化的白面包、小蛋糕，还有一杯香浓的奶茶、一听啤酒、一瓶红酒，他不知道老人喜欢什么，还让人上了一盘小炒肉。

老人就这样闻着香味过来了，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却还是擦了擦手才坐下，摸索着拿了餐具开始快速吃了起来。

他看上去饿得很，吃饭速度太快了，但是又不显得狼吞虎咽，明显就是家教良好的样子。

崔望舒耐心地等着。

老人先吃了一口小炒肉——有点辣，他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去拿着面包，一口面包一口小炒肉开始吃，都吃完后，又将一听开好的啤酒喝完了，没碰红酒，然后开始拿着奶茶小口品尝。

他的眉眼微微展开，露出一个有点儿幸福的笑，右手捧着奶茶舒了一口气，忽然又拿起桌上的叉子，轻轻敲打起餐盘，一首不知名的欢快小调就这样从叉子尖流淌出来。

崔望舒听得后背一阵颤栗，这是一位大师，毋庸置疑！在什么时候都有艺术家的存在，也有这种艺术大师的存在，只是很多时候无人得知。

崔望舒跟老人聊了一聊，老人名叫里卡尔多·萨卡，已经七十多岁了，以前是个贵族的幼子，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开始流浪。他有斗气，不信任何神，最近几年流浪得有些累了，就一直在克雷城附近生活，他比较喜欢和克雷城外那些平民一起生活。

崔望舒邀请里卡尔多在如意酒馆住下，转头就让克里斯托斯将卡莱尔找来。